向水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旋涡,出不来,逃不脱,也死不掉。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在海草村,肖白就妄图用大叶藻掌控一行所有人,免得让其他人有异心;肖白时时刻刻对其他人的杀心,还有肖白对物资这方面的大方,只是因为食物里有药,确保他可以捏着所有人的命。
“慕衫待在艾斯市,只是一个暗探的作用,我猜应该还有传递消息的作用,保证艾斯市的一切动作你都清楚。”
“是薛声吧。”向水的语气愈发冷静,“你那里应该有本笔记,可以传递消息。”
他总在想,为什么是肖白一脚踹开门,获得樱花木的却是他。
樱花木只是薛声的寄体。
他还奇怪,为什么卡米尔作为诡物有能力,薛声却只能塑形,原来是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樱花木,薛声可以出现在樱花木的身边,而笔记本写字可以传递消息。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那段的记忆。我总奇怪你的影子明明可以延伸,江云鸽不必死,祝谣也不会死,但是你却像消失了一样,只有我出现危险才出现。”
“因为你早知道他们是推着我去死的,所以根本没想着要救。”
肖白:“这样不好吗?”
肖白以为向水会反驳,事实上没有。
向水垂眼:“你的每一步都很成功,所以我确实爱你,而且离不开你。在你的心理暗示下,甚至对踏出这扇门的欲望都没有,我只想和你待在一起。”
不知为何,肖白听到这样的话却不觉得安心,愈发害怕,指尖轻微地抖动着。
向水整个人凉薄起来,仿佛那些拥抱是上辈子的事情,包括亲吻、拥抱和承诺,伴随着事情的败露,一起烟消云散了。
他直视着肖白,目光沉冷:“卡米尔于你到底算是什么?”
只是棋子吧。
向水心想,他强制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扭曲,不将难过流露,死死咬着牙,面上风轻云淡。
卡米尔在艾斯市,是准备了两份蛋糕的。
都写着“生日快乐”。
肖白:…
向水声音已经有些许的沙哑:“我不问别人,只问你卡米尔。卡米尔在你心里,算是什么东西?”
肖白的脸仍是惨白的,被粉色的光一照,像是个假人。
向水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声音彻底崩溃:“说话啊!”
肖白不反抗,反而扶住他的腰,让他更稳当了一些。
“她很重要。”肖白微微仰头,脖颈完全地显露在向水面前,好像一掐就断,“她是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他有恃无恐,因为两个人都明白,肖白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行为,只是旁观。
他只是看着而已。
向水的手越发用力,看着肖白因为窒息而痛苦扭曲的脸,却又不肯将抱着他腰的手收回。
他恨死了,却又发现无可奈何。
就连恨也苍白无力。
他松开手,站起来,道:“我明天就走。”
肖白拉住他的手,面孔满含着各种情意:“去哪?”
向水居高临下地看他,看清了他眼底夹杂的各种恶意,那种扭曲的变态的情绪,所有所有都按照他设计的轨迹发展,一切都如他所愿,就算向水拆穿,也显得游刃有余。
有一瞬间,向水想吐。
肖白的恶劣摆在明面上,说出这句话时,分明带着不舍,可是又满含着得意和运筹帷幄。
向水挥开他的手:“关你屁事!”
肖白:“你无处可去。”
向水想让他生气,打碎他那张恶心漂亮的脸,嗤笑一声,语气尖锐:“那我就去死!”
肖白愣住,随后脸色彻底沉冷下来。
向水直接转身,拿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冷着脸往门外走,他不准备等到明天了,他要连夜走。
肖白从背后撞上来,将他整个人摁在墙上,他反手将刀插入身后人的腹部,他听到那声清脆的插入血肉的声音,肖白的力气却愈发大,侧脸贴着墙壁,格外的凉。
肖白也不夺刀,甚至直接从身后抱过来,任由刀深入。
“你别走。”肖白的手抱住他的腰,头贴着他的发,“你杀我几遍都好,你别走,你可以打我泄气,只要你别走...”
向水没想到他不躲,刀身彻底没入肖白的腹部,他的手也没了力气,怒吼:“你疯了吗!?”
肖白嘴里出来的血流到他的脖颈处,沿着脖颈流到了衣服里,浸湿了一片,执着地说话:“别走,求你了,求你了,杀我几遍都行,只要你开心,只要你别走...”
肖白喘着气抱住他,又像是刚出生的小狗,离不开大狗,只能依偎着,片刻也离不开。
向水只觉得他疯了。
肖白的声音含混,鲜血咕噜噜地滚出来,烫得他眼睛发酸。
“想睡,求你了。”
向水一脚踢开他:“装货。”
变脸跟翻书一样,指望谁去信。
肖白这次的伤势比任何一次都严重,向水踢他一脚,他直接磕在桌子上。
咔嚓。有骨折的声音。
向水看着倒在地上的肖白,粉红色的光映着地上的鲜血,他只觉得晕眩。
一切都像是噩梦。
如果真的是噩梦就好了。
肖白把自己放得很低,半跪在地上呕血,向水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倒是很清晰:
“再留一夜,今天太晚了,那些人我没处理干净,你明天再走好不好?”
向水盯着他,一地的血都是他的,他从未见过这样狼狈的肖白,跪在地上求他。
哒哒哒。
肖白听到了脚步声。
他抬头,看到向水走进卧室。
门轰得一声关上。
向水做的最不理智的事,就是这晚心软,明知道肖白是装的,可是想着肖白已经在外淋了一天的雪,此刻出去,想必肖白还要跟出去拦他,又要淋雪。
他关上门,就想直接从卧室的窗户跳出去。
两全其美。
结果他找了一遍房间,没找到肖白放在卧室的人头虫子。
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上了当,他再冲去开门,门已经被锁上了。
他是不死的,可是身上有肖白装的定位,只要被血雾里的东西攻击,他就会被肖白找到。
肖白听到他的拍门声:“我明天会放你出去的。”
向水:“我信你个屁!”
肖白不再说话了。
向水把卧室的东西砸了一遍,到最后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他不想待在那张床上,一旦接触,就记得自己傻兮兮和肖白拥抱的夜晚,记得炽热的呼吸交织,那时候,所有的这房子以外的事情都与他无关了。
地上一团糟,他喘息着,站在了角落,被反复欺骗的怒气与被算计的无奈一同涌上来,卡米尔的身影出现在记忆的尽头,腿一软,他瘫坐在角落。
原来都是假的。
他看着窗外的风雪,看着窗外昼夜交替。
两天时间,最后终于熬不下去,睡了过去。
醒过来,意料之中,用来震慑他的锁链终于用上了。
肖白抱着他,安安静静睡在一片废墟里。
肖白疯了。
他终于可以下结论了。
他没办法彻底地恨肖白,因为肖白实际并没有做什么,唯一真正做了的,就是把他困在这里;他也没办法彻底地喜欢肖白,因为肖白所有所有的算计和欺骗。
向水脖子上戴着一个项圈,长长的锁链深深嵌入墙面。
“你之前说这个款式是戒指。”
肖白:“嗯,也设计了戒指。”
向水懒得拆穿他了。
向水不知道肖白如何蜕变成这个样子,可以说,明明他们拥有同一个过去,现在却完全成了两个人,完完全全的不同。
肖白揽着他的脖子,看出他的想法:“绝望和痛苦会让一个人彻底变质。”
“除了我,没人会爱你。”
按照常理来说,这句话是pua,可是放在向水身上,这句话却是真的。
现在,除了肖白,没有人会想着要向水活。
卡米尔死了。
他只有肖白了,可他宁愿不要。
就连喜欢都可以算计,还有什么是真的。喜欢是真的,只是因为喜欢上的过程是虚假的,向水便怀疑起这份感情的真假了。假作真时真亦假,若他把这份喜欢当真的,那什么又是假的…
向水这次是陈述的语气:“你疯了。”
肖白点头:“我知道。”
向水不再说话,他只觉得自己大概也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