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还对太子的态度有些拿捏不定,于是感觉惴惴不安,但他是陈家唯一的依靠,他不能倒也不能怕。
家中虽无明父,但母亲宽宥温柔,小妹年幼烂漫,一家子人指着他吃饭,他不敢倒。
玲儿面上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昨日我见少爷没有回来,休息过了。”
这个话术一听就是说谎,玲儿瞧着身上的衣服有些凌乱,脸上的脸色也并不好看,就算真的休息过,那也定然是睡得极不安稳的。
陈清还面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笑了笑,“我知你担忧我,今日我准备回府一趟,你也许久没回去了,不如同我一起?家里到底是不一样的。”
玲儿点点头说道:“那便谢过少爷了。”
陈清还指了旁边跟着他的侍卫去安排马车,见周围面上瞧着没什么人了,便再次转头看向玲儿,“昨日出宫意外碰到了三殿下,你也知道太子殿下一向不喜欢我与其他势力走得过近,所以有些生气。”
玲儿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但是暗地里的牙齿咬紧了。
生气又如何?自家少爷好歹已经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整整两年有余,这两年来任何事情在少爷手上都做的妥妥贴贴,安排的恰到好处,如今不过是那么一件小事,便要如此折辱于他。
本来少爷被挟制入宫,住在太子旁边就遭受到诸多非议,以往愿意与自家少爷来往的名流大使,全都像是不想与这以色侍人的下贱之人来往一般纷纷断了联系。
如今……如今太子又那样将人凌辱,一夜未归也就罢了,还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从太子的宫殿中出来……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了,自家少爷又该如何抬头做人?
玲儿许多话想要讲,但是知道这个地方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其他人而已,估计暗地里还是有许多太子的眼睛在盯着他们,于是很多的话都被玲儿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只是勉强的笑了笑。
出去安排马车的侍卫时间算的正正好就在两个主仆聊完之后他便敲门进来了。
坐上回家的马车,陈清还也感觉分外的疲惫,所以在车上也没有说话,而是闭着眼睛选择闭目养神。
玲儿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家少爷的表情,却见对方确实面无异常,这才放下心来。
虽说遭到如此凌辱,但好歹没有真真切切地受到什么伤害。
在太子手下做事没有缺胳膊断腿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陈家有着太子的宠爱一飞冲天,于是在这都城中也就近买了套不错的院子,更是安排上不少仆从全天跟随,是许多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好日子。
虽然有不少人确实在背地里嚼舌根说陈家的大公子以色示人,但到底也只是因为嫉妒而已。
真正见到成家这位大公子的时候,自然也是要笑脸相迎的。
陈清还回府一向都特别的低调,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也算得上是经常回自己的家里。
只是头顶上有太子的命令在先自然可以经常回自己的府邸,偶尔歇个一两天没什么关系,但若是要常住肯定也得待在宫中或是得到太子的批准才可以。
进入府邸的第一时间,陈清还就径直去了书房寻找自己的父亲。
肚子里不过有些文墨的陈父陈渲正在纸上画画。
陈清还的长相神似自己那位母亲,温婉雅致的江南美人,但骨骼眉宇之间则更像父亲,是顶顶好的长相。
只是自从陈清还年幼时展现出自己的聪慧并不太讨得陈渲的喜爱。
陈渲是家中次子,但在他家中上有聪慧的长姐,下有机敏的幼弟,好像那一家子人全都聪明就他一个蠢蛋,因此自幼就不太喜欢聪慧过了头的人。
所以陈清还在他面前展露聪慧想要讨得他喜爱的行为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更不得他喜欢。
相比起样貌智商通通都超非凡过人的长子,他更喜爱自己爱撒娇有些愚笨的次子,虽是不成器了些,但到底让他享受了何为天伦之乐。
他心中更是喜欢自己随意发号一个命令那位聪慧的长子就去给次子安排活计的那种掌权感。
虽然在外大家都尊称他一声陈大人,但背地里那些说他离了长子屁也不是的话,他也一样没有落入耳朵之外,于是这也养成了他更喜欢在家里摆谱的性格。
“清还,求见父亲大人。”陈清还在门外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高声求见。
门内陈渲摇着脑袋,嘴中哼着小曲,慢慢悠悠落下最后一笔之后将笔放下,这才淡声道:“进。”
陈渲抚着自己的胡须,光看外表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何事如此焦急?”陈渲询问道。
陈清还垂眸温声回答,“父亲,落迁河运粮一事出了纰漏,如今太子似是有意追究下来。”
事实上并不止于此,三皇子的态度应该是想要挑拨他们和太子的关系,那人或许觉得陈清还跟太子闹掰了,就能转投他的门下,事实上若是陈清还今日跟太子闹掰,明日就能去乱葬岗寻他们一家老小的尸身了。
陈清还知道这件事异常重大,须得妥善处理,但他不能这么跟自己的父亲讲。
若是叫陈渲认为这件事大到难以解决,陈清还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会做出些什么蠢事来,说不得不等陈清还想出解决的办法,这人一刀砍死自己的次子向太子谢罪也说不定。
就像之前陈骏想的那样,若是那个时候陈清还将他给杀死,陈渲绝对不会为了给陈骏报仇而杀死陈清还,原因只有一个……他还要他的荣华富贵,他还要那些人羡慕的眼神,他还想要那些人恭恭敬敬叫他陈大人。
当初陈渲送陈清还到太子身边,本来抱的就不是什么好的心思,只是那时候的太子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而已。
或者说只是那时候的太子仅仅只是有一点点兴趣而已,太子虽说残暴不仁,对待下属十分苛刻,但并非那等纵欲好色之辈。
“太子要追究?这……这可如何是好?”一听到太子有可能要生气,陈渲立刻维持不住自己那副文人雅客的嘴脸,有些着急的问道。
“法子我已是想好了……”陈清还的眼神微冷,既然三殿下不想让他好过,那他也没必要继续沉默,“你且先罚着二弟,不必太狠,意思到了便好,稍后我写一封信,你让二弟抄一遍,并附上签名与画押,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如此听着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事,陈渲立刻就松了口气,随即有些不满的说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你慌慌张张做什么?”
陈清还笑了笑,无奈的顺着说道:“父亲大人教训的是,这是太子表现的实在生气,我便想着早些解决此事,免得扰了父亲大人清静,您也知道,我若是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太子时常宣您入宫告状于我。”
太子确实经常做这样的事情,陈清还知道这是太子对自己的警告,但在陈渲看来便是太子极为宠爱他这个长子,就算做错的是第一时间也只是让他这个当父亲的出面,而非直接处罚。
事实上这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是陈清还根本就没犯什么错,只是太子单纯的展示他对陈家的掌控而已。
陈渲面上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
“我这父亲大人心中已是有了成算,并不在此打扰父亲大人的雅致,清还告退。”陈清还说完弯腰拱手后退两步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离开了陈渲的书房,陈清还一个人站在院落中,疲惫的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随即调整自己的情绪,往后院走去。
“哎哟……”
“都叫你小心些了。”
刚到后院便听到了自家小妹的惊呼声,陈清还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随即绕过旁边打理的整齐的树丛,看向了坐在院落中的母女二人。
母亲令蓉坐在椅子上,小妹陈玉之坐在秋千上,两个人的手中都拿着绣布。
令蓉无奈的说道:“若是学不会便去玩吧,我知你坐不住。”
陈玉之不服气的嘟起嘴巴,“娘亲莫要取笑玉之,我已是与姐妹打过赌了,我竟然要学会这绣花。”
令蓉笑着摇摇头。
“好啊,哥哥几日不在竟是如此用功了?”陈清还带着笑意的声音传过来,陈玉之立刻一脸刚才的不悦放下手中的绣布与针线欢脱的冲向站在院落门口的陈清还。
随即一个飞扑瞬间就扑到了陈清还的身上,用力将自家哥哥抱紧,“哥哥已是许久未回来过了,爹爹和娘亲还有我,我们可都很想你呢!哥哥带着二哥出去做事都不带我!”
陈玉之诉说完自己的思念之后,又开始控诉自家哥哥只带二哥不带自己的行为。
陈清还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头很疼,他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随即把小妹推开,笑着说道:“外头可不似家中自在,等你再长大些,你不想去我还得拉着你去呢。”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将太子殿下以及三皇子殿下的注意力从自己的身上转移开,要让太子殿下知道三皇子刻意挑拨的同时,也不能让三皇子知道是他透露的这个信息。
要保全陈家实在不容易。
若是到时候太子当真顺利登基了,他也从头到尾都没有做过什么,若是到时候三皇子登基了,他也尽量不要将人得罪。
太子登基他没有背叛,三皇子登基那人又有些良善之心,到时候再说他的情非得已想必也能给陈家讨一番生路。
所以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让两个人再继续在他的身上打擂台,否则他要做的事情迟早会越来越多,如果被拉扯的过深的话,那时候他就不得不彻彻底底的站队了。
一旦彻底站了队,若是另一方登了基,他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事实上陈清还早就跟父亲说过,如今时局动荡,太子为人残暴不仁,必然有人站起来反他,那反抗若是成功了,太子身边的走狗必然下场凄惨。
就算那反抗没有成功,太子本人不会有事,但他们又能拿什么保护自己呢?
他们这样的人去巴结太子,一没有才干做底气,二没有势力做背景,三没有兵权当保障,四没有财力做保底,去巴结太子炮灰都嫌打不起响。
但那时候陈渲只说太子如今是众望所归,那三皇子许久不在朝堂之内,能有几个人站他?
陈清还也就失了和他继续争辩的兴致,他知道自己越是和陈渲争辩,陈渲越是怒火中烧,越是要去试一试。
于是陈清还也就由着他去试,他知道陈渲这样的巴结没有任何用处,正如他之前所说他们一家小富贵,还是正在走下坡路的小富贵,当炮灰都嫌扬起来的灰不够遮眼睛,所以太子能看上他们这一家人就怪了。
太子确实没有看上他们这一家人,但是太子看上他了。
至今陈渲都在因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巴结上太子进而过上如今的好日子而感到得意,经常在陈清还面前提起这件事情,陈清还起初还会和陈渲仔细讲这其中利弊,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塞进陈渲脑子里,劝着他早些离开收手,如今他只觉得好累。
陈清还甚至大逆不道的在自己的心中想着:自己莫不是在和什么听不懂人话的牲畜讲话吗?
可是事到如今,想要离开还是留下来已经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曾经能决定,也仅仅只是因为太子的不在意。
“你怎么不讲话?”陈玉之不悦的说道。
陈清还骤然回神,无奈的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方才走神了……”
“哥哥是困了吗?哥哥要回房间先休息吗?”陈玉之收敛起脸上的不悦,有些担忧的询问道。
陈清还笑着伸手摸摸陈玉之的头发,“倒是有一些,不过我还没吃饭,现在饿得慌呢。”
陈玉之立刻拍胸脯说道:“我现在就叫人做饭,哥哥在这等我。”
陈玉之说完不等陈清还回应,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陈清还见人走远了才走到母亲面前,笑着询问道:“娘亲近来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