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渐渐小了,柳时笙站直身体,郑重地拱手:“今日救命之恩,柳某铭记于心。他日若有用得着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贺弘文还礼:“柳公子言重了,只是你现在伤势未愈,不如……”
“不必了。”
柳时笙打断他:“我自有去处,你们还是尽快回汴京为好,这一带不太平。”
说着,他将自己身上的玉佩取了下来,交给贺弘文:“这是我柳氏信物,凭此物可找到我。”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若有机缘,他日定会再见,保重!”
却见柳时笙已经转身走入雨中,很快消失在朦胧的雨幕里。
“姑娘!”
小桃气喘吁吁地跑来:“你没事吧?那些坏人都跑了,眼下天色已晚,我们今晚得在这将就一晚了。”
明兰望着柳时笙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后来的几天,路上十分顺利。
“老太太,公子和少夫人回来了!”
贺老太太正倚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闻言立刻睁开眼,手中转动的佛珠停了下来:“弘文和明兰回来了?这俩孩子,走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呢?怕是把我这个老太婆都忘了呢?”
虽嘴上这么嗔怪着,但心里却高兴的很。
她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连外衫都等不及披好就往外走:“走,快看看去。”
正厅里,贺弘文小心搀扶着明兰迈过门槛,两人脸上都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却也掩不住归家的喜悦。
贺弘文的手始终护在她身后,眼中满是温柔之色。
“祖母!我们回来了!”
贺弘文一眼看见贺老太太,连忙上前行礼。
明兰也要福身,却被老太太一把拉住。
“快别多礼了,这一路上辛苦了吧?”
贺老太太拉着明兰的手上下打量了一圈:“怎么看着瘦了,定是弘文没照顾好你。”
贺弘文委屈地叫起来:“祖母,冤枉啊,孙儿恨不得把全江南的好吃的都塞给明兰。”
明兰抿嘴一笑,从丹橘手中接过一个精致的包袱:“祖母,这是孙媳特意为您寻的武夷山老枞药茶,最是养心安神。听说您近来睡得不安稳,这茶每晚睡前饮一盏,最是有效。”
贺老太太接过,揭开一角闻了闻,顿时眉开眼笑:“真是个好孩子,难为你惦记着我这个老太婆。”
正当祖孙三人其乐融融说笑时,一道冷淡的声音从侧门传来:“你们还知道回来呢?你这孩子,自成了婚,就将我这个母亲都忘了吧?”
贺母扶着丫鬟的手缓步走来,一身绛紫色衣裙衬得面色更加严肃。
她目光扫过明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贺弘文连忙上前行礼:“儿子给母亲请安,怎会忘了母亲?儿子日日惦记着母亲呢。”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这是儿子特意为母亲选的,是您平日最爱的。”
贺母接过锦盒,却不打开,只是淡淡道:“我当你眼里只有媳妇了呢。”
明兰面色一白,连忙上前福身:“婆母安好,儿媳给您带了苏州的绣屏和杭州的龙井,知道您喜欢这些。”
贺老太太见气氛不对,连忙打圆道:“好了好了,孩子们一路辛苦,先让他们歇歇。有什么话,明天再慢慢说。”
贺弘文悄悄握了握明兰的手,眼中满是歉意。
回到自己院子,明兰刚换下外衫,贺母身边的李嬷嬷就来传话:“大娘子,太太说库房的账目堆积了许多,请您明日一早过去核对。”
贺弘文皱眉:“母亲知道我们刚回来,怎的……”
明兰按住他的手,温声道:“无妨。”
她转向李嬷嬷:“请嬷嬷先回,我明日一早便去。”
待李嬷嬷走后,贺弘文懊恼地坐下:“母亲这又是怎么了?回来还没歇息一会呢。”
明兰对着铜镜整理衣襟,轻声道:“婆母只是想念你罢了,我们离家的日子确实久了些。”
另一边,贺母坐在自己房中,手中摩挲着那只翡翠手镯,神色落寞。
李嬷嬷端茶进来,见状劝道:“太太何必如此?少爷孝顺,少夫人也贤惠……”
“贤惠?”
贺母冷笑:“自她进门,弘文眼里可还有我这个母亲?从前他回来,总是先来给我请安,如今呢?直奔自己院子去了。”
“如今……他眼里怕是只有那个明兰了。”
李嬷嬷叹息:“少爷长大了,自然疼媳妇些,这是好事,太太也该看开些。”
贺母将锦盒重重合上:“我倒要看看,这个盛家的女儿有多大本事!”
晚膳的时候,贺母刻意安排了许多明兰不爱吃的辛辣菜肴。
明兰本就胃口不佳,面对满桌辣味更是无从下筷,却还是强撑着每样尝了一点。
贺老太太看在眼里,将一碗清炖鸡汤转到明兰面前:“明丫头,来,喝点汤,看你瘦的。”
贺弘文也连忙为妻子布了些清淡小菜,关切地问:“要不要让厨房再做些你爱吃的?”
明兰摇头:“不必麻烦了,这些就很好。”
饭后,贺老太太将贺母叫到佛堂。
烛光下,贺老太太神色严肃:“你今天过分了。”
贺母低头道:“儿媳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明兰那孩子大老远的回来,你不但不体恤,还处处刁难。”
贺老太太叹息:“你是弘文的母亲,明兰是他心爱的人,你这样做,只会把儿子推得更远。”
“母亲,我只是……”
贺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弘文他长大了,你越是疼明兰,弘文就会越敬爱你,反之……”
后面的话,贺老太太没有再说下去。
贺母沉默了许久,终于轻声道:“儿媳知道了。”
次日清晨,明兰一早便去向婆母请安。
明兰脚步一顿,咬了咬唇,还是抬手叩响了门扉。
“给母亲请安。”
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囊:“这是安神的香囊,孙媳在里面加了些薄荷,头痛时闻一闻能缓解些。”
贺母接过香囊,触手柔软,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你……坐下吧。”
贺母指了指身旁的凳子。
明兰惊讶地抬头,对上贺母略显别扭却不再冷漠的眼神,轻轻笑了:“多谢婆母体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