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庆一听声音方向,知道是知青办那边传来的。他又看见张红梅明显被吓到,就安慰道:“甭怕,往后谁再欺负你……”
“其实今天的面碱……”张红梅鼓起勇气,看向知青办方向,“我是故意少放的。”
“哈?”王大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他们说我蒸的窝头硬得像石头。”张红梅狡黠地眨了眨眼,“其实我往林海洋的饭盒里掺了巴豆粉,谁让他老是嘴巴不干净,还动手动脚的。”
王大庆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来。
前世他只见张红梅病恹恹地总躲在角落,以为她就是个逆来顺受的小绵羊,没想到……
这时,屯西头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王大庆止住了笑,挥挥手道:“赶紧进屋,冻傻了可没人给你织手套。”
王大庆心情不错地走回家。
他反思自己的偏见。
前世竟然没发现,张红梅不仅知善恶,还有自己独立的小性子。
这趟下乡,真没白来,至少还能学到不少。
回到家里,他收拾了一下,躺上炕后,习惯性地打开灵泉空间查看。
空间农田里干燥的黄光柔柔地照着,大白菜长势喜人,牛犊、小羊也都状态不错。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入睡。
第二天,风雪交加。
王大庆一大早就起床,蹲在灶台前扒拉火塘,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趁着得闲的功夫,把腊肉搞出来。”他一边嘀咕着放下火钳,一边起身走向院子边的地窖。
刚把地窖口的封盖石板掀开一条缝,耳朵就听见围墙外传来踩雪的脚步声。
“大雪天的,是谁在外头乱跑?”
“王同志……”木门外传来招呼声。
找我的?
地窖口的王大庆一惊,连忙把盖子石板放回去。
“王同志,是我,知青点张红梅。”门外又传来一声吆喝。
王大庆这才松了口气,不是来找自己麻烦的。
都怪天气太冷,把张红梅的声音都冻得变了调……
其实也没别人,王大庆只能找个借口缓解自己过分警惕的尴尬,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应声道:“来了。”
大门打开。
门外张红梅右手挎着一个篮子,棉帽上沾着不少雪沫子,鼻尖冻得通红。
“外头冷,快进屋暖和。”王大庆招呼道。
张红梅走进院子,一边说道:“风雪太大,林场砍树太危险,加上暂时没有其他任务,陈队长给咱知青们放了假。”
王大庆心里嘀咕,自己今天本来也就是见风雪大不想去打猎,没想到竟跟陈豪想到一块儿去了。
两人前后脚进了屋。
“我寻思着前天你送的腊肉挺贵的,我……我蒸了些榆钱团子……”
张红梅自觉带来的东西不值钱,说话时语气有些不好意思。
“团子我最爱吃了。”王大庆很贴心地接过篮子,掀开上头盖着的厚棉布。
一股蒸汽仿佛逃命般地猛地蹿出。
蒸汽里带着榆钱和玉米面混合的清香。
“别的不说,你的手艺……咦?这是后山的红松子?”王大庆发现篮子里除了团子,还有一颗颗饱满的松子仁。
“嗯,用铁锅炒过了,你……你配着团子吃。”张红梅道。
松子仁在后世的价格远比猪肉贵,现在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算是难得的好东西。
张红梅却觉得还不够,又从棉服内掏出一个油纸包,道:“还有这个,是我带来的芝麻盐,拌粥特别香。”
“都是我爱吃的,谢谢。”王大庆顾及张红梅的情绪,直接抓起一个团子塞进嘴里。
“小心烫。”张红梅连忙关心地提醒。
“这团子可比知青点那窝头强多了,那帮孙子蒸的馍都能当砖头使。”王大庆顺势转移话题。
张红梅“噗嗤”笑出声,眼角瞥见墙角堆着的一堆白菜,道:“王同志买这么多白菜,是打算囤酸菜?”
“嗯。”王大庆点头。
“酸菜得用脚踩才入味,我今天也没别的事,不如我来帮你吧?”张红梅主动请缨。
王大庆想着自己迟早要还张红梅前世恩情,有来有往正合适,便没有拒绝,只是提出建议:
“你那双棉鞋踩两下就泡水了,回头脚不得冻僵。我这儿有一双没穿过的胶皮雨靴,你等着,我拿给你。”
说着,王大庆转身进了炕房,把篮子放下,又带出一双崭新的胶皮长筒雨靴。
张红梅有些疑惑他为什么会买女款雨靴,却也不好意思开口问。
“买错了,供销社那大姐脾气不好不肯退。你拿去穿,就当是帮我囤酸菜的工费。”王大庆把雨靴塞进她手里。
大雪天进山伐木,有双雨靴方便多了,只是张红梅没票,根本买不了。
她结合前几天的事,心里清楚“买错”只是借口,一时间五味杂陈。
“别愣着了,等会儿还要熏腊肉,没酸菜配可不行。”王大庆故意催促,打乱她的情绪。
“好。”张红梅强打精神,套上雨靴。
囤酸菜可不是轻省的活儿。
王大庆并没打算让张红梅一个人干,自己也搬来一口大缸加入其中。
菜叶子先沾了灵泉水,踩上去时格外脆生。
张红梅穿着雨靴走进大缸,双手扶着缸沿,脚下“咯吱咯吱”地踩在菜帮子上,竟觉得这声音有趣,听着听着都入了神。
王大庆原本没放在心上,正转头去拿盐巴,就见张红梅一个踩空,身子失去平衡,连忙冲上前伸手要去扶。
张红梅慌乱中四处乱抓。
人在危险时根本控制不住力量,王大庆差点被她拉进缸里,幸亏腰力强才撑住。
饶是如此,两人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时间仿佛凝固,万籁俱寂。
二人的呼吸从鼻尖喷出,在对方面前交错翻卷,那“噗通噗通”的心跳声逐渐涌入耳中。
不过那急促的心跳声,只属于一个人。
张红梅的脸顿时红得滚烫,猛地松开王大庆的手,一屁股坐进了缸里的白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