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梦非听见前面的喊声,拉着林岁安就要往前跑去。
秦月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俩。
“你俩做什么?那看榜的都是男子,你们两个小姑娘凑什么热闹。”
说着便把林岁安和余梦非拉了回来,一只手紧紧的牵着一个,手心儿还微微浸出汗来。
“自有你阿爹去看,姑娘家进去挤来挤去的像什么话。”
余传文早在听见前面在张贴榜单时便冲了出去了,这会儿早不见了踪影。
“你俩就在这儿等着,实在等不住,一会儿有人唱榜,到时候细细听着就是。要看的话等个小半个时辰,等人少了些咱们再看。”
秦月之前陪着余传文来看了一回榜,这些她都知道。
秦月话音刚落,大约是榜单张贴好了,果然有大声念榜单的声音传来。
无法挤进去看榜,母女几人便走近了些,能听清楚些也是好的。
“会试头名,严州府、白允县、彭意。”
唱榜之人声音洪亮,哪怕是人群嘈杂,也能叫大家都听见。
“会试头名,严州府、白允县、彭意。”唱榜之人足足念了两遍,保证在场的都能听清楚。
人群瞬间沸腾,吵吵嚷嚷的问道:“彭意是谁?”
“谁是彭意?”有人高声喊道
“会元彭意在么?”
......
一番吵闹后,见无人应答。想来会元并不在此,一部分因不能一睹会元风采而人惋惜。
还有些人知道彭家的大声道:“那不是水源巷彭家的三公子么,我知道,彭府书香世家,不少子弟在朝为官,他是会元也是理所应当。走走走,咱们快去会元家报喜,走走走。”
则那些个机灵的,早早的便往彭家跑去,赶着报喜去了,若能赶在报信的差役之前到达,没准还能得个头彩。
“会试第二名,南州府、广平县、范志远。”
“会试第三名......”
每唱完一人的名字,底下就一阵惊呼。
若是本人在这儿,便有不少人围上去套近乎。若是不在这儿,也有不少看客,专门上中榜的人家中去报喜并讨要赏钱。
这样的喜报传过去,便是再穷的人家也会给不少赏钱。
“会试第七名,景州府、青阳县、余传文。”
“啊!”余母发出一声惊呼。
“是你阿爹么?”秦月紧紧抓住余梦非的胳膊,脸色忽然就涨红了。
林岁安瞧见不对,生怕秦月激动得撅了过去,忙抓着她的胳膊,安抚道:“干娘不要着急,还要念一遍,咱们细细听。”
三人凝神静听,只听那唱榜的大声唱道。
“会试第七名,景州府、青阳县、余传文。”
“是阿爹是阿爹的名字。”一旁站着的余书恒突然一蹦老高。
“真的是你阿爹,第七名,第七名......”秦月魂不守舍,嘴里呢喃着,整个人仿佛有些站不住,两行清泪不自觉就流了下来。
“中了,我中了。”余传文费力的挤出人群,会试取二百人,他中了第七名,出乎意料的好名次。
余传文衣裳被扯歪了,连鞋子都被人踩掉了一只。只是他浑然不觉,直直的就冲着秦月几人过来。
好在他只是第七名,不如前面个名次更高的受欢迎。
但是挤出人群后,身后仍有几个富商豪绅围了过来。
余传文顾不得其他,只想快点将自己考中之事告诉妻女。有人扯他袖子他也没在意,只踉跄着往余母几人跟前来。
“月娘,我中了,我中了。”余传文难掩激动。
他是家中独子,爷奶爹娘不忍他以后在田地间日夜劳作。便想着送他去私塾读两年书,识得几个字,以后能去镇上、县里谋个管事或是掌柜的活计。
他七岁读书,原本比别人启蒙本就晚。只是有几分天赋,又十分努力。学了两年,启蒙的夫子竟舍不得他这样的好苗子被耽搁了,便亲自上门见了余传文的爷奶爹娘。
那年余传文才九岁,并不知道夫子同他爷奶爹娘说了些什么。原本家中打算只叫他学两年,认些字就成,谁知又咬牙叫他继续读,争取能去参加科举,出人头地。
那时他也听说过科举,心中十分向往,却也知道家中境况,从未要求过继续读书。现在爷奶爹娘都一力叫他继续学,他哪有不珍惜的。
只是,不过一两年下来,爷奶脸上的皱纹就更多了,爹娘看着也更苍老了些。
好在他不负众望,十九岁便考上了秀才,隔年,更是中了举人。
他想着,爷奶爹娘终于能过上些好日子。
后来家中宽裕了许多,二十岁娶妻生子,次年便有了长女。正当让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时,年迈的爷奶便因操劳过度相继离世。
隔了两年,他出了孝期,参加了春闱,只是不幸落榜。
同年,爹娘也因为积劳成疾,双双因病撒手人寰。
余传文心如死灰,心中只觉得是为了供自己读书,爷奶爹娘才早早的便去了。
他将爷奶爹娘去世的枷锁背在自己身上许多年。哪怕秦月多年细心劝慰,他也不愿再参加科举,害怕累及妻女。便只是去书院谋了个教书先生的活计,想着此生如此便罢了。
若不是因为梁书吏的构陷,叫他知道无权无势只能任人拿捏,恐怕他仍旧没有心思重新步入考场。
好在,这次他中了,以后家中妻女都不必再为他操劳。
余传文甚是激动,顾不得大庭广众,同余母的手交握在一起。
一旁的余梦非也脸色绯红的紧紧拉着林岁安,心中激动又欣喜。
一家子正沉浸在余传文高中的喜悦中,一旁一个油腻又谄媚的声音响起。
“余贡士,久仰久仰。鄙人乃城西王员外。”一位身着锦缎身材矮胖的男子挤过来,对着余传文等人就是抱拳作揖。
“想必这两位便是余贡士家的千金吧。”那王员外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精明的在余梦非和林岁安两人身上扫视。
“鄙人家中有薄田数百亩,在城西也有十来间铺子。鄙人有一犬子,同您家二位千金年岁相仿......”
那王员外话还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
“老王你家那儿子同你一样五短身材,脸大眼睛小的,今年十八岁了吧?也好意思说年岁相仿?你那儿子认识几个字?\"说话那人高瘦,留着一把美髯,对着王员外时神情颇为不屑。
“余贡士家的两位千金,知书达理、貌美如花,你家那小子配么。”
随即又转头对着余传文夫妻二人道:“余贡士,鄙人家中也有一犬子,年方十五,现下已是童生,且生得俊朗,与您家千金甚是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