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于2025-4-14
下午,李岩没再出去。
这间两层小楼的一楼但凡没有门窗的地方都是书架,李岩挑了几本书,偎依着熏炉翻看,玉树挨在李岩旁边睡觉。
天黑透时,婆子提走了一丝没动的晚饭,送了热水过来,又换上炭。
李岩捧着书,仿佛专注的忘记了一切,就着蜡烛又看了一个时辰,玉树睡足了起来,栓了门,打开对着湖面的窗户,吹熄了蜡烛,李岩抱了被子过来,贴着熏炉睡下。
李岩仿佛刚刚睡着,就被玉树推醒,玉树贴在李岩耳边:“外面的气息不对。”
李岩指了指对着冰面的窗户,玉树低低’嗯’了一声,李岩爬起来,穿上鞋系好斗篷,把被子整理成两个人形圆筒,扒在窗户边往外看了看。
月黑风高。
玉树从李岩身边一跃而出,接住滚出去的李岩,关上窗户,拽着李岩的斗篷,连走带滑进了湖边的芦苇丛,从芦苇丛中慢慢往前走。
两人从芦苇丛尽头爬上去,穿过湖边一座假山和一丛高大的南天竹,进了一座空关的轩堂。
轩堂四四方方,四周都是菱格门板,没有糊纱,透过巴掌大小的菱格,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座玲珑阁。
“有动静吗?”李岩低低问玉树,她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动静。
“嗯,有四个人,跑得很快,开始堆柴了。”玉树答道。
李岩把耳朵贴在菱格上,仔细听了听,还是什么都听不到,李岩站直,赞叹道:“那位陈老夫人真是治家有方,她要是去练兵肯定也很厉害。”
“嗯。”
“那位活神仙肯定很厉害,要一直活着真是太难了。”李岩裹着紫貂斗篷,和玉树说闲话。
“嗯。他的气息纯净又驳杂,我感觉不出他的深浅。”
“你说过裴清很厉害,那个游盛也很厉害,他们俩谁更厉害?”
“裴清更厉害一点,但他应该杀不了游盛。”玉树答道。
“跟你比呢?”
玉树看了眼李岩,“有大小姐在,玉树无敌。大小姐想杀了裴清吗?”
“现在还不想,以后再说。他们堆好了吗?”
“在往冰面上堆。”
“那楼里有很多好书,可惜了。”李岩等的无聊。
这话玉树没接,又等了一会儿,玉树再次报告进度,“在浇油。”
片刻之后,玲珑阁火光暴起。
李岩裹紧了斗篷,往后退了半步,明亮之极的火光透过菱格,在李岩和玉树斗篷上刻画出一个一个的菱形光团。
“发生了什么事,能恨到这样?”李岩看着不停的往上爆窜的火舌。
“脾气大?”玉树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位老夫人脾气确实不小,可她肯定不是那种只有脾气的人,肯定是发生过什么事,是什么事呢?”李岩微微仰头,看着越窜越高的火舌。
不远处,急促的锣声响起,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杂沓而来。
烧到这份上,可以救火了。
李岩面前,仆从把木板搭上冰面,站在木板上,急急慌慌的砸开冰面,一桶桶的冰水提上来,一路传递,泼洒上去。
玲珑阁火势稍稍回落,明亮的出奇的屋脊显露出来。
李岩往前贴近菱格,好奇的仔细看那条屋脊。
那条屋脊仿佛被火烧去了年月的痕迹,涅盘重生,在火光中,光鲜亮丽的刺人眼目。
“他们往里扔……应该是油罐。”玉树听着动静。
“陈老夫人知道咱们和常人不一样?她怎么知道的?”李岩眉头微蹙。
“裴清?”
“不会,那位庄主当场没说,之后就肯定不会再让人传话,他傲慢得很。”
“邵瑜?”
“他虽然欲望浓烈,可格调不错,而且,他应该不知道咱们要来这里,可能性极小。”李岩不错眼的看着那条屋脊。
“还在扔油罐,四十多罐了。”
对着李岩这一面,下人已经站出了五排,一桶桶冰水飞快的传递过去,泼洒上去,火势一点点下落,屋面上,一条条乌黑发亮的琉璃瓦映着火光,仿佛一条条被屋脊禁锢的游龙。
“八十罐了,扔了很多实心的东西。”玉树凝神分辨着杂乱的动静。
“烟花爆竹吧。陈老夫人不是知道咱们不是常人,她是想把这座玲珑阁和咱们一起烧成灰,为什么呢?”
李岩再次贴近菱格,仔细看着屋脊和琉璃瓦。
玲珑阁里突然爆起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伴着尖锐的啸叫,一条长长的火龙猛窜而起,直冲云霄。
那条光鲜的屋脊轰然崩裂。
救火的队伍惊恐的尖叫奔逃。
李岩手心灼热如握火炭,李岩抬起手,手心中那片树叶痕迹鲜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李岩心里涌起股从未有过的畅快,哈哈大笑起来。
玉树抽刀出鞘,警惕四周。
“玉树,那里有我的东西。”李岩看着火焰中的玲珑阁。
轰响倒塌的玲珑阁散入湖中,火光消尽,一片焦黑中,只留下一根插入湖中的柱子。
“是那根柱子吗?”玉树问道,“现在杀过去?”
“不能杀过去,得偷偷拿走,咱们现在太弱小了。”李岩将手贴在脸上,感受着手心里的余温。
“嗯。”
……………………
剧烈燃烧的玲珑阁惊动了整个京城。
陈府中轴线上一座突兀的小院落里,陈炎枫盘膝坐着,把一把蓍草随手分成两堆,拿一根夹在手指间,如飞一般拨数蓍草,分好收起再分堆……
一连分了六次,陈炎枫打开窗户,把蓍草撒出去,打着哈欠睡觉去了。
……………………
裴清站在裴家在京城的府邸,仰头远望着高高窜起的火焰。
那位陈老夫人这一把火真是用尽了全力,真好。
这高高窜起的火龙让他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希望。
他很期待她的死讯,可她身边有那位非人的玉树,她怎么可能死得了呢。
可那是李家,那里肯定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比如这条气势惊人的火龙。
也许呢!
他是如此的盼望她就此死了,被烧成灰,因为这份希望,这会儿的他怀着满腔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