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肆月和南湘一进门就看着医生在脱白大褂。
两个人对视一眼，江肆月开口询问：“大夫，您这是下班了吗？”
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女大夫，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把脱下来的白大褂往旁边立式衣架上一挂，弯腰从桌下抽屉里往外掏东西，同时回答江肆月，“马上下班。不过你们别急，我会给你看完。你先等我下，我得先去食堂打个饭，晚了没吃的。”
说完踩着风火轮一样，拿着个铝制饭盒跑了出去。
南湘有些担忧，“你说这大夫会回来吗？我可听何欢姐说了，南城不大，医院没那么正规，每逢周末连个靠谱的坐班大夫都没有。明天可就周末了。她真下班咱们还得下周才能来。”
江肆月在旁边找了个座位坐下来，还示意南湘也坐在自己身边。
南湘不肯坐，站在门边时不时往外看一眼，急得直跺脚。
还是江肆月反过来安慰南湘：“南湘你别急！那女大夫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的？我看都换了常服。去食堂打饭用不着换常服吧？”
“她不是去食堂打饭。你只注意到她换常服没看见她还特意描眉画唇了？你平时放学去食堂会特意收拾一下自己？”
南湘惊讶地看向江肆月：“你竟然观察这么细？不对，那她岂不是更不会回来了？化妆打扮不会是去见对象吧？”随即自己皱眉否定自己，“还是不对，她看起来都四五十岁的模样，总归不能还没结婚吧？”
这一点江肆月也说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她，女大夫一定会回来。
一个穿着打扮都极为富态的中年妇女冲进诊室，“大夫，快点！快点！我儿媳妇要不行了！你们看看怎么办？”
南湘被女人硬生生撞进诊室，小声用方言骂了句，才语气不好的换成女人能听懂的白话：“大夫下班了，你明天再来！”
“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呢？生孩子是能等明天的吗？”中年妇女满脸急色，“我大孙子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南湘气笑了，“别说你大孙子，我连你儿媳妇面都没见，关我什么事？”
江肆月起身，“这位同志，你心急我们可以理解，但也不要胡乱迁怒别人。你应该带你儿媳妇儿去挂急诊科，那边会一直有接诊大夫。”
“你懂什么？”中年妇女扭头瞪了江肆月一眼，“这医院，顶数谷大夫看妇科最好！而且她是旺男，凡经她手接生的产妇，十之八.九都会生男孩！我儿媳妇从怀孕开始就跟她约好的！”
南湘：“……”
江肆月：“……”
约着检查接生都没毛病，约着生男孩确实……
她们现在突然怀疑那个谷医生行色匆匆地离开是不是为了躲这个妇女。
护士听见动静赶过来，明显认识这个妇女，“梁太太，您别着急！我们谷大夫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吃饭，这好不容易她对象来给送个饭，她就是去门口拿个饭，您耐心等一会儿！”
中年妇女依旧是那句说辞：“生孩子是能等的吗？我孙子要有个三长两短你负得起责任吗？”
护士大约习惯了中年妇女这德行，好脾气地道歉：“梁太太，你就是再急也没用。您儿媳妇儿昨天就进医院了。刚才谷医生还去看过，就开了三指。她吃个饭的功夫耽搁不了的。而且吃完饭，谷大夫就去产科那边盯着。她说为了您再上个大夜班。”
梁太太听到最后一句眉目才稍微舒展一些，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说完也不走，一屁.股坐在江肆月之前坐得凳子上。
护士皱眉，弯腰好声相劝：“梁太太，这两位是谷医生最后的两位病人，她们都等很久了。等谷医生给她们看完就回产科，您不得先回去看看您儿媳妇？”
中年妇女抬头瞥了南湘跟江肆月一眼，“她们又不是生孩子看个妇科有那么着急？再说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吧？你都说了我是昨天来的。要等也是她俩等。”
南湘：“……”
江肆月：“……”
中年妇女说完又小声咕哝：“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检点，年纪轻轻就染上妇科病！”
南湘又羞又气当场红了脸。
她还是个黄花儿大闺女，哪听得了这种话？
别说南湘就是江肆月一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听见这么扎耳的话，也很难心平气和。她沉声开口：“这位同志，您看起来没有六十岁也得五十岁了吧？都要当奶奶的人了怎么说起话来这么没素质？您儿媳妇儿那么矜贵，你都不该来医院，应该找个医生去你们家全天候二十四小时伺候你儿媳妇儿。
谷医生既然开门问诊，我们作为患者就能来看病。至于看什么就不劳您费心了！毕竟您这样的老同志只懂生男女不懂感情。
再说，您儿媳妇儿生孩子应该是在产科病房，你住在那儿不是排队早。这里是门诊，挂号排队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您看起来也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贵太太不至于连这么点小常识都不懂吧？”
中年妇噎了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既不想承认自己没素质，也不愿否认自己是大户出来的，更不愿意去回应找医生到自己家全天伺候的话。
她哪里是不想？她是不能。
要真这么大排场给儿媳妇儿接生，明天告她男人的状子就得堆到领导办公桌上。
谷医生就是这时候拎着饭盒进门的。
中年妇女恍若抓到救命稻草，一把揪住谷医生的衣袖，拖着她往外走，“走，谷大夫，你得去看看！我儿媳妇快不行了。真要只能保一个，你可得保小！”
谷医生只来得及把手里的饭盒塞给护士。
护士一手接过饭盒，一手从衣架上扯了白大褂扔给谷大夫，看着两个人消失在走廊尽头护士才摇摇头长叹一声，把还热乎的饭盒放在办公桌上，“谷大夫今天这饭怕是又吃不成了。”
“为什么？谷大夫不回来了吗？”南湘追问，那她们岂不是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