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手指缝,一张嬉皮笑脸的面孔占据了全部。
似笑非笑,促狭搞怪。
一双美眸在手指的掩护下继续下移,那个无赖穿戴整齐,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龌龊行径。
不过,在他手中却有一串金属钥匙不停在背包带表面划动,发出哒哒哒的脆响。
原来是这样!
好像还有点小失落呐。
金林夕心头的怒火无缘无故蹿了起来,松开形同虚设的双手,一手叉腰,一手指向对方的鼻子。
“尤忘心,敢耍我,你死定了!你……”
恼怒、愤恨、丢脸,三种情绪形成的心火在瞬间被点燃,恨不得自己像泼妇一样冲上去蹂躏眼前的无赖。
“彼此彼此……嘘!”
尤忘心洋洋得意地晃动脑袋,可话至半途,他的脸色突兀一变。
这番神情落在金林夕眼中,还以为在继续使坏,口中的“诅咒”如同复读机一样在重复。
“你死定了!你……”
对方的手掌毫无征兆地伸了过来,严严实实将自己的嘴巴捂住,反馈回耳中的仅有慌乱的呜咽。
这家伙到底要干嘛?
难不成……
还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耳边有滚烫的热气吹进,伴随其后是紧张的低喝。
“有人出来了!”
有人出来?
还想骗她!
这处养殖场她早就钻进去看过,除了圈养在院中的奶牛、奶羊,那排供人居住的瓦房全都铁锁外挂。
被贴得紧紧的身体,呼出的滚烫气息,还有对方手掌咸咸的味道,完全使她处在抓狂的边缘。
哼!
让你尝尝柔道黑带五段的厉害!
金林夕刚要腰间发力,远处锈迹斑斑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刺耳的摩擦近乎将所有的愤怒完全摧毁。
还真有人?
失去了反抗的意念,她的身躯“顺从”地被对方拖到路旁的排洪沟内,两人一齐趴伏进青草之中。
……
铁门旁。
一胖一瘦两个中年汉子一边推开铁门以脚底的石块挡住,一边骂骂咧咧地大声抱怨。
“胖哥,这见鬼的破门真该修修,耳朵都快被震聋了!老板咋那么抠门!”
“瘦子,小声点。九爷可不喜欢有人背后嚼舌根!”
“切,俺又不是傻子,九爷他们不都在仓库吗?开车的肯定假装听不见。”
“哥是为你好!……嗨,老李头,买东西还不麻溜儿点!”其中那个胖子偏转身体,朝着院内扯着嗓子大喊。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辆破烂的面包车轰鸣着开出了院门,在刚出院门的空地停了下来。
面包车内,除了驾驶座外,其它的座椅都已拆除,腾出的空间多半是用于购置、运送生活必需品。
车窗摇下,一个年近五旬的半老头儿探出脑袋,一脸赔笑地回应胖子的指令。
“胖哥,我这不想多带点塑料袋,顺便给哥几个带点下酒的荤菜和好烟嘛。”
“老李头,少糊弄!你是怕我们吃你家的小牛和羊羔吧?别废话,快去快回!”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丝毫不领情面。
“是是是!”
脑袋迅速缩回,面包车的轰鸣声更响,甩下一蓬黑烟逃也似的沿着水泥路颠簸而去。
“咳咳咳,这老家伙一定是故意的!”瘦子掩着口鼻连声咳嗽,将自己负责的半边铁门咣当一声合上。
“少TNND废话,九爷还等着呢!”
胖子骂咧咧关上铁门,憋着一口气向院内跑去。身形矫健,迅若游龙,丝毫看不出体型的束缚。
瘦子哪还敢多话,迅速插好门闩,踏踏的脚步声渐渐湮没在寂静中。
……
青石下方的草丛里,尤忘心和金林夕正屏住呼吸观察这突起的状况,不敢有半点的松懈大意。
远处的胖瘦汉子能让外出采购的半老头畏之如虎,可见并不是什么简单货色;尤其是两人袒露的手臂都有夸张的龙虎纹身,紧绷的肌肉棱角分明。
要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在偷窥,一顿手掌炒肉是免不了的。
尤忘心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哆嗦,还不等他偏头嘱咐金林夕,腰间猛然传来一阵锥心般的疼痛。
确切地说,是拧痛!
感觉太熟悉了,读中小学的时候可没少受到这种待遇,尤其是在自己越过课桌三八线时。
出于本能,他慌忙松开了捂嘴的右手挡在两人中间,同时怒目而视。
“干嘛呢?不要命了!”
“我还要问你呢——捂一会儿就得了,他们都走了还舍不得松手?”金林夕针锋相对道。
呃,没毛病!
好像是那么回事,可刚才不是紧张么。
他刚想出声再辩解一句,金林夕已经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一边朝地面轻啐两口,一边顺着排洪沟快步跑向养殖场的铁门。
尤忘心也不闲着,有样学样地跟了过去。
通过胖瘦汉子的对话,他们此行的目标“九爷”还真藏身在养殖场内,而且躲在这里的不止三人。
这一伙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趴在铁门的缝隙向内了望,院落外侧是八间搭建的敞开牛棚,每间牛棚都有三头黑白花的奶牛在安静地嚼着草料。
再向远处,两处木围栏圈住的羊圈一左一右分布在水泥路两侧。近百头奶羊各自簇拥在一处轻声咩叫,在它们身上以蓝色颜料标注着显眼的数字。
貌似这个养殖场有点LOW啊!
这个念头在脑中转过,尤忘心刚要去推右手边的小门潜入,就被身边犹自气哼哼的金林夕拦住。
“小门后面做了手脚!”
压低声音解释一句,她抬手指了指右侧的砖墙,猫着腰遛着墙根儿快跑。
瞧她的架势明显轻车熟路,看来刚才她先走一步不是一无所获。
院墙顶部插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还沿墙扯了一圈带刺铁丝网,想要翻墙而入确实不太现实。
行进约莫四五十米,红砖院墙的根部出现一处不太明显的缺口,散乱的树枝和秸秆堆放在那里,勉强掩住了这处通道。
通道十分隐蔽,不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可这家伙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尤忘心满面狐疑地瞅了她一眼,不等做出询问,金林夕已经开始蹲身扒开阻挡物,贴着地面匍匐钻了进去。
姿势有点养眼呐。
既然有了示范,他也不能落后,同样匍匐着身躯穿过了通道。好在这次出来换上了牛仔长裤,不然还不得血肉模糊。
重新起身,两人的牛仔裤和手臂已是沾满了草屑和湿泥,有些污脏不堪。
尤忘心上下打量了金林夕一眼,发现她全然没有嫌弃肮脏的表情,不由地压低声音“赞美”两句。
“金大小姐,没想到你还能纡尊降贵!”
“那当然,我家又不是一直豪富。”金林夕撇撇嘴,对他的赞美不以为意。
“刚才你就是这样钻进来的?不对,没见衣服上有污渍啊。”
“构筑梦境时,‘假身’顺道进来溜了一圈。怎么样,厉害吧?我……”
说到制造梦境,金林夕又一次想到某个不好的画面,粉面立时蹿红,炫耀的话语也戛然停住。
“接下来怎么走?”
尤忘心适时转换话题,向四周打量起来。
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养殖场堆放草料的场地,距离最近的饲料加工间不足二十米。
两个运送草料的铁斗手推车立在墙角位置,贯通整个养殖场的水泥路向着远处的高大建筑延伸,路旁堆放的杂物码得整整齐齐。
“呶,咱们左手边的那一排是养殖户一家居住的瓦房,不过都上着锁。胖瘦两个家伙说的仓库应该不是那里。”
“正前方的这一排没勾缝的半敞房子,是用来照料小牛和羊羔的场所。”
“右手边的高大建筑应该是某处废弃的厂房,用来当仓库还真有可能!”
金林夕努力踮起脚尖向四处了望,遇到不太确定的地方便闭眼思索一阵,仿佛是与梦境中所见过的布局相印证。
这番指点“江山”的模样,还颇有女中豪杰的几分风采。
“走,过去瞧瞧!”
尤忘心一指沿路堆垛的秸秆群,瞬间有了主意。
既入宝山,哪能空手而回。
走水泥路太过扎眼,反倒是错落无序的秸秆群是最好的选择,一旦发现异常,藏身也相对容易一些。
在这一点,两人也是不谋而合。
途中,二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行进,尽量不踩在散落的秸秆上,唯恐发出的声响惊动九爷那一伙人。
越接近目标建筑,脚步放得越轻。
十分钟过后。
经历了一路的提心吊胆,尤忘心两人终于如愿贴在了那处高大建筑的墙外。
还未等他们长舒一口气,一声突兀的惊叫自头顶的破窗呼啸而出。
“九爷,饶命!刘壮被抓不管我的事!”
九爷!
刘壮!
还真的找对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