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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辰时初,军议准时在铁山官厅内举行。
与往常不同的是,官厅不大的主厅外,各主要将官亲兵的数量,明显比往常多了不少。
按照惯例,东江本部中,只有到了陈继盛这种级别,在与会时,才可将亲兵带到主厅院内等候,其余低一些级别的将官,只能将亲兵安排在官厅前院。
但此时,官厅前院、临近主厅的门口,怕是已经聚集了几百人。
而一到主厅这边,至少还得有两三百人。
这些亲兵各个都是精锐,虽没有披铁甲、携带重武器,但每个人都是神情肃穆,手一直紧紧按在刀柄上,肃杀的可怕。
便是再木讷心大的人,也能感觉到,今天这气氛,紧绷的实在是有些不同寻常啊。
官厅内,毛文龙居首,李元庆居左,陈忠居右。
今天的将官比昨天要少一些,差不多只有四五十人,皆是游击及以上的实权派军官。
大部副职军官,今天根本没有了与会的资格。
此时,人都已经到齐了,但还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是静静坐在属于自己的位子上,安静的等待着。
毛文龙掏出李元庆送给他的怀表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狰狞的肃穆。
毛文龙很明白,只要他说过了开场白,就会开启东江军有史以来最大、也是最关键的一次站队了。
但事已至此,箭在弦上,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
片刻,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扫视众人:“元庆,陈忠,诸位兄弟,关于昨日军议时留下的想法,尔等可都考虑好了么?”
李元庆眼观鼻,鼻观心,似老僧入定。
旁边,陈忠一拱手起身道:“大帅,元庆,诸位兄弟,此时鞑子怕是已经要逼近汉城,时不我待啊!咱们即便此时不与鞑子交火,但却也必须对他们保持压力!大帅,以卑职愚见,咱们这边的动作,必须要加快了。”
毛文龙缓缓点了点头,却并未急于表态,而是看向了前方众人。
陈继盛知道到了他说话的时候了,起身道:“陈帅,不知陈帅您有什么想法?进兵保持压力,又该如何进兵?”
陈忠道:“陈副将,某窃以为,我军当卡住官道节点,以官道为支撑,逐步往前推进,稳扎稳打,逐步立营。大帅,陈忠不才,愿为大军先锋,先行进入朝~鲜腹地!”
毛文龙眼皮微微眨动几下,缓缓点了点头,“陈忠,进兵路线,你可有安排?”
陈忠早有腹案,忙道:“大帅,卑职窃以为,我军当官道为依托,以点式逐步推进,相互连接,兼顾首尾,不急于一时,确保后方补给物资安稳到线!”
毛文龙缓缓点头,“可。”
陈忠恭敬跪地行礼,“谢大帅!”
这时,张攀也出列道:“大帅,卑职愿与陈帅齐头并进,作为依托,为本部开路!”
毛文龙面无表情,沉默了大概十秒钟,淡淡道:“可!”
陈~良策也快步出列,恭敬道:“大帅,卑职愿与陈帅、张攀齐头并进,护卫依托,为本部开路!”
毛文龙依旧面无表情,“可!”
陈~良策忙也恭敬跪地行礼,“谢大帅!”
随着三人回到位置,厅内一下子有些沉寂起来。
各人这时也都看明白了,这是……
毛文龙扫视众人,“可还有人想要进兵?”
厅内登时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一分钟多,没有人说一句话。
毛文龙看向了李元庆,“元庆,你有什么安排?”
李元庆忙恭敬拱手道:“大帅,卑职无安排。一切听凭大帅安排!”
毛文龙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元庆,你本部虽未至,但已有一部精锐停留城内,可与陈忠、张攀、陈~良策三部,一同进军,互为犄角,确保我军阵势稳固!”
李元庆忙出列,单膝跪地,“卑职谨遵大帅帅令!”
众人这时也都明白了,先锋集团,已经出来了。
毛文龙道:“有元庆四部为先锋,我军便有了更多的时间和余力,抽调物资,弥补兵员!传我军令,全军在铁山休整五天!五天之后,大军精锐主力向汉城进发!”
“是!”
厅内众将纷纷跪倒一地!
…………
军议很快便结束,怕还没有持续半个小时,毛文龙借口疲乏,染了风寒,先回到后厅休息。
陈忠笑道:“诸位兄弟,大战在即,陈某身为先锋,便先行一步!待寻好妥当的扎营地点,本部主力也赶至之后,陈某再请兄弟喝酒!”
众人纷纷拱手回应,陈忠一笑,率先离开了官厅。
张攀和陈~良策也是如此,急急离去。
众人的目光不由本能的看向了李元庆身上。
李元庆一笑:“诸位兄弟,元庆先行一步,为兄弟们铺路,待到攻破鞑子,咱们再同饮庆功美酒!”
“李帅一定!”
“李帅,借您吉言了啊!”
“李帅……”
李元庆笑着一一对众将拱手,大步走出了厅外。
很快,原本密集的亲兵,瞬时散去了不少,整个厅外的院子,一下子也宽敞起来。
看着李元庆高大的背影,陈继盛说不出复杂的摇了摇头,长长的低声叹息一声。
…………
大略已经定下,李元庆也没有在铁山城太墨迹,当日中午,他便率领亲卫亲兵营和孔有德部,由铁山北门出城,开赴向北面官道方向。
而早在之前,陈忠、张攀、陈~良策三部,已经出城。
孔有德部是李元庆麾下、长生营序列极为精锐的综合战兵队,长枪兵、鸟铳兵、刀盾兵的配比比例,大概在‘三五二’左右,非常适合综合作战,仅次于段喜亮的第一千总队。
加之他是先期抵达,已经有了一定时间的筹备,无论人力还是粮草,都是正当时。
加之今天天气不错,没有下雪,虽然风不小,但能见度很高,队伍几乎没有停留,出铁山北门后,一路向北。
李元庆骑在马上,看着前方寒风下壮阔的天地,心情也不自禁的明朗起来。
想要改变,阵痛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就算是毛文龙在前面挡道,为了大局,为了大势,李元庆也只能是狠下心来!
城头上,毛文龙戴着厚厚的鹿皮帽,看着李元庆的队伍远去,眉眼之间,不由更为苍老。
一旁,陈继盛有些无力的道:“大帅,元庆,元庆他们走远了,咱们回吧。”
毛文龙缓缓点了点头,“走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大步走向了城墙破败的阶梯。
陈继盛最后看了一眼长生营已经几乎落在地平线下的旗帜,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傍晚时分。
李元庆的队伍已经离开铁山城十里,选择了一处舒缓的山坡下扎营。
在前方不到一里,已经有三处营地,正在紧锣密鼓的立着,正是陈忠、张攀、陈~良策三部。
主要是风太大了,与陈忠三人又有约定,否则,依照长生营儿郎们的脚力,这时候,至少已经可以走出十五里。
不多时,陈忠三人便各自带着少许亲兵,快马赶来了李元庆这边。
此时,寒风虽大,但陈忠三人的精神头都不错,尤其是张攀和陈~良策,明显能感觉到他们仿若出笼鸟一般的畅快心情。
但陈忠还有些无法释怀,低声对李元庆道:“元庆,今天这路,走的累啊!”
李元庆笑着拍了拍陈忠的肩膀,“大哥,总要走出这一步。这场胜利,我要送给大帅!”
陈忠也明白了李元庆的心意,重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营帐很快立起来,篝火也燃起来。
李元庆四人来到了大帐内,一边等待火兵们做饭,一边展开地图,开始商议具体的下一步行动。
此时,后金主力虽然已经入境朝~鲜腹地六七天,但在铁山后续方向,他们还留有大量的哨探,随时监视明军的动向。
此时是明军主力有序出动,他们不敢乱来,但若是单兵、或是小股明军,他们怕绝不会放过。
而此时天寒地冻,明军营地还没有稳固,哨探也没有铺展开,在这方面,已经处于了绝对下风。
张攀看着地图,紧皱着眉头道:“元庆,老陈,良子,按照此时这般态势,咱们每天怕是十里都行不到。大帅留下休整的时间,只有五天,若咱们只走出五十里,接下来,难度怕是不小啊!”
陈~良策却没有张攀这么悲观,笑道:“老张,你说你紧张个啥劲儿?咱们走的慢,大帅这边,肯定也快不了。就算有咱们在前面开道,大帅这边,最多一天也就十里。”
对于东江本部的行动力,没有人比陈~良策这种老兵油子更为了解了。
缺少骡马,物资只能是头扛肩挑,这行军速度,又怎么起得来?
李元庆道:“速度不是问题。咱们有的是时间。不过,这些鞑子哨探,着实是有些烦人啊!”
陈忠道:“元庆,要不然,等咱们营地稳固之后,我派人去冲一波?”
李元庆摇了摇头,“此事倒不急。咱们刚刚立足,这些鞑子却已经在这边十几天,贸然过去,枉费儿郎们性命,不值。”
陈忠道:“元庆,我怕这些狗杂碎,到了明日,可能会骚扰咱们的补给线啊!”
李元庆一笑:“我还就怕他们不来呢!明日起,战兵将与辅兵一同行军。我长生营部在前,张大哥,陈大哥,你们和我大哥部,就在后面跟着。若有机会,就先取些不知死活的鞑子首级,忌忌牙口!”
三人登时明白了李元庆的意思,忙连连点头。
虽然他们不知道李元庆将要用什么手段,对付这些烦人的后金哨探,但李元庆和长生营的威名摆在这里,他们本能的便会选择信任。
此时刚刚出征,铁山区域虽也算是大明的‘本土’,但之前明军毕竟是防守为主,贸然派出哨探袭击,上来便折损人手,这也是不吉利之事。
这些弟兄们,跟着他李元庆,是想吃肉的,可不是想吃灰送命的。
四人将明日具体的行军路线,仔细确定了一番。
李元庆道:“三位哥哥,我长生营来打头阵,暂时或可解决一些问题。但这些鞑子哨探,着实缠人,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把这些杂碎赶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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