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带着一丝苍白,回想起最后自己那疯狂的想法,凌天步伐都有些蹒跚。走到大将军面前,扶着墙才能站直。
“我应该叫你大将军还是王厂长?”
的确,大将军就是青山酱油厂的王厂长,也就是那个装鬼的老人。
大将军,不,应该是王厂长将胸一挺,做出一副威武的模样,随即气势全无的带着一抹慈祥笑容:“叫我王厂长吧,我还是喜欢大家这么叫我。”
“王厂长,刚才我是在陆运的记忆中?凶手就是陆运?”
王厂长笑着摇摇头又点点头,长叹一声将手指向了一边的凳子:“小伙子,愿意陪我这个老鬼坐坐嘛?”
对鬼字有些敏感,但凌天并没有在意,只以为是王厂长的自谦,毕竟他身上没有一丝的阴气。
凌天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看起来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将凌天带到凳子处坐下,王厂长才看向陆运的房间,轻轻叹了一口气:“小运是个好孩子,只是执念害了他。”
“执念?你是说鬼?”
王厂长摇头:“鬼因为执念而存在,但并代表人就没有执念,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人,他们在执念比鬼魂更加的强烈。特别是在这里的人。”
凌天略有所悟的点点头,他想到了那个叫做潇潇的女孩,那不就是因为有想要成为护士的执念,所以才不断的去假扮护士吗。
再想到了自己最后那一幕,何尝不是因为被执念蒙蔽了自己的理智。
“那王厂长,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切,从一次会议说起……。”
青山酱油厂的一群领导坐在烟雾缭绕的会议室中,会议室十分安静,只是偶尔传出茶杯碰触桌面的声音。
“我来说两句。”张思强副厂长忍不住率先开口:“厂子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改革收购才是唯一的出路,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想不通呢?”
“觉悟没你高呗。”另一名副厂长说笑了一句,伸出食指扶了扶眼镜:“酱油厂的工作辛苦,年轻人不愿意来,都是以前的老员工,他们对厂子有感情,这个可以理解吗?”
“有……。”张思强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王厂长摆手打断。
“员工的情绪要照顾,厂子里不是还有最后一批货吗,大家想想办法,看厂子有没有希望……。”
王厂长的话没有说完,大家也没有接话,厂子里面的确还有批货,而且数量不少,但想要将其卖出去,几乎所有的人都不抱希望,起码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的,而银行的贷款明显不会给他们更多的时间。
破产还是接受收购,这选择很好做。
王厂长苦笑着摇了摇头:“大家尽力而为吧,都是我的错,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厂子卖了,所有的钱都分给大家。”
都明白王厂长的意思,众人劝说起来,无非就是厂子还是有王厂长一份的。这些人有多少真心多少实意没人知道,但王厂长的意思却很明白。
可世界就是这么奇妙,有会说的同样也有不会听的,正从外面路过的陆运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顿时气得不行,这些领导竟然不只是想要卖厂,还想要私分厂子里的钱。
有件事王厂长没有说错,青山酱油厂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陆运一家三代都在这里工作,可以说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从小就开始帮助父亲干活,生活的圈子就围着厂子转,对厂子的感情极为深厚。
生气归生气,但你要让陆运冲进去和众多已经在他脑海中形成定式的领导较劲,他也的确是做不到。只能生着闷气回到家。
这一晚,陆运怎么也睡不着,独自喝着闷酒,等到凌晨的时候,在厂里瞎逛了起来。
晚上厂里并没有人,一同喝酒的陈一桥和往常一样,睡得跟头死猪似的。陆运也不怕别人打搅自己,含泪摸着一件件熟悉的器具。
就在他走到发酵池的时候,却看到池边站着一个人,赫然正是同样睡不着的王厂长。
借助酒劲,陆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直接走过去质问王厂长,王厂长被问的发愣,自然要解释一番。
但此时陆运已经钻进了牛角尖,哪里还能听得进去。王厂长所有的话,听在他的耳朵里面都变了味,只感觉一切都是欺骗。
“厂长,你喝水吗?”
陆运觉得王厂长说话太多,语气不善的揶揄起来,王厂长虽然是个好脾气,现在也有些生气,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而悲剧就在误解和酒精的作用下发生了。
等到酒精被吓出的冷汗排出后,事情已经难以挽回,为了缓解心中的压力,陆运不断的暗示自己。
“我是对的,我为了厂子好,我要消灭这些蛀虫,保护厂子。”
不断的心理暗示,让他举起了砍刀,然后将王厂长扔进了发酵池。
王厂长的失踪让厂子里面流言四起,本来因为厂子问题而导致神经敏感的工人们,在陆运的暗示下,开始相信王厂长已经将厂子贱卖后逃离。
领导层和工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而这个时候,开始占据主导地位的张思强一气之下说出了不合时宜的话,并且开始了被收购的准备工作。
这进一步加剧了矛盾,也让陆运心中的火再度烧了起来。
此时对厂子的热爱已经变成了执念,已经扭曲,他开始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了,为了挽救厂子他甚至丧失了人性。
王厂长的魂魄没有到头七,只能看着陆运一步步的走向深渊,看着他杀死一个个他自认为是出卖厂子的人。
到了最后,他发现失踪的人根本没有办法阻挡收购的步伐,渐渐的将目光落在了和他同样是工人的人身上。
事情如他所料,当无数尸骨被发现的时候,所有的收购已经无从谈起,或许他也没有想到,当年的青山酱油厂现在已经成为了人迹罕至的荒地,只剩下断壁残垣。
当王厂长出现在陆运面前的时候,陆运疯了。
这么多年,王厂长一直呆在陆运的身边,他阻挡了那些愤怒的鬼魂,也就是为了阻挡这些鬼魂,他才装作是大将军,带着那些毫无畏惧的病人们一同保护着陆运。
事情到了最后,王厂长越说越快,甚至没有了任何的细节。但凌天可以想象,每一次王厂长无力的看着陆运犯错时的心理感受。
叹息一声,凌天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问:“王厂长,为什么你不但不怪陆运,反而要保护他?”
“他还只是个孩子,而且他已经疯了,这已经是对他的惩罚。传说中疯了的人只有在临死的时候才会清醒,我想要等到那个时候,让他和所有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凌天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看着王厂长脸上慈祥的表情,他只能心生敬意,但也只是敬意而已,他并不赞同王厂长的做法。
王厂长将人和鬼分得太清了,鬼也有权利报仇的。
王厂长似乎也看出了凌天的想法,对此他并没有强求,只是笑了笑:“事情就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调查,但放心,这就是事实。”
凌天刚要点头,突然直勾勾的看着王厂长:“为什么我看不出你是鬼?”
“因为我是愿啊。”
王厂长的身影渐渐淡去,凌天心中的震撼却越来越强烈。
愿,愿是什么,有很多种说法。
有人说愿是鬼,是积累了许多人希望于一身的鬼魂,也有人说愿是一种因为人们执念交际而产生的类似鬼的存在。
但无论怎么解释,有一点却是公认的,愿,或者叫愿灵,加持着许多人美好的执念,所有见到愿的人,都会有很好的运气。
而运气的大小和持续时间,则看他和愿接触的时间和距离。因为没有对比,凌天不知道自己的运气会怎么样,但这已经让他感慨了。
“你怎么不穿病号服?”
身后传来清丽的女声,凌天诧异的回头,却发现是穿着护士服的潇潇,顿时笑了起来:“我是来看病人的,马上离开了。”
潇潇警惕的看着凌天:“你是来看病人的?”
玩心大起的凌天严肃点点头:“是啊,就是你带我进来的啊。”
“我?”潇潇明显茫然了一下,然后点头哦了一声:“那你的探视时间到了没有?”
“到了,正准备走,你就不用送了。”
“哦,哦。”
看到脸上还带着茫然神色的潇潇,凌天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坏,急忙干笑两声向外走去。
就在走出康复中心拐角的时候,凌天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建筑,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希望一切都好吧。”
轻轻自语,就在他说完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希望一切都好吧。”
凌天一愣,心中奇怪,为什么老有人在他背后说话,更加奇怪的是,他在怀疑自己见到的到底是不是能够带来好运的愿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