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潇想不到此时此刻,白莫觞还有心情计较这些,不免有些难堪。
董莲瑶眼见白莫觞和于静潇神态亲昵,脸色不由更难看了三分,甚至连自己身在御前、会不会失宜也顾不上了,狠狠地一跺莲足,哼了一声,气呼呼地回到了董丞相的身后。
得了于静潇的指点后,白莫觞的神情瞬间轻松了许多,他起身向白赫请示,“父皇。当时在场的除了她们几个姑娘外,似乎还有一举足轻重的人物,她的话绝对不会有一丝的偏颇。请父皇允许儿臣将其请来。”
白赫和与贤妃听他如此说,皆是一顿,二人似乎在同时想的了白莫觞所说的那人是谁。
白赫的神情变得有一丝复杂,他沉吟片刻,点头道:“你去吧,客气一些。”
白莫觞笑着应了,随即转身出门。
此时,除了皇帝和贤妃,以及于静潇外,其他人均有些摸不想头脑了。倒是白煦,一直低头不语,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白莫觞走了大概有刻钟,便又兴冲冲地赶了回来,看起来,他此去确有所获。
“启禀父皇,儿臣把人请来了。”
白赫的目光中燃起一抹热切,颔首道:“请她进来。”
白莫觞转身向外点了点头。不多时,一位身着淄衣芒鞋的美貌妇人走了进来,她虽然做出家人的打扮,可头上依旧蓄了如云的秀发。
于静潇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在看清妇人的容貌后,都不禁有一瞬间的失神。很难想象天底下会有如此美貌的女人!她正是白赫在天台寺带发修行的嫔妃,三公主白颜兮的母,闻彩衣!
只见她面色沉静若水,语气中正平和地向白赫合十施礼,“贫尼惠音参见皇上。”
白赫的目光驻留在闻彩衣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庞上,岁月待她不薄,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丝痕迹,只是敛去了她曾经的锋芒毕露,将她的美丽洗涤得温婉娟秀了许多。
白赫有一丝情切地问道:“你,近来可好?”
闻彩衣依旧是那副七情不动的模样,“回皇上,贫尼很好。”
贤妃轻咳了一声,白赫这才记起自己叫人家来的目的,立刻重整颜色道:“朕今天叫你来,是为了询问些事情。”他说着指了指跪在地上的于静潇,“你可见过她?”
闻彩衣转睛看了于静潇一眼,点头,“晌午时,贫尼确实见到这位姑娘与另一位小姐,在贫尼的禅房外。”
于静潇听到这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错,当时她和董莲阁在后殿说话时,偶尔瞥见一旁的禅房中似有人影晃动,当时她未及细想。后来的事情又如狂风暴雨般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也就无暇想到此节。
刚刚听白煦不经意地提了那么一句,她登时想起了这件事。而且她之前就曾经听说过,这位闻彩衣恰好在天台寺出家。自己和董莲阁说话时正值僧人们参禅诵经的时间,这寺中能享有特殊待遇,不用跟众僧一并参禅的,估计也就是闻彩衣这位特殊人物了。
她刚才把白莫觞叫过来时,向他求证了一下闻彩衣所住的禅房位置,果然就是在那后殿附近。这才求白莫觞去将其请来,替自己作证。
这时,白赫已继续问道:“现在那位相府的二小姐已被匕首刺伤。你可看到了事情的详细经过?”
“阿弥陀佛。”闻彩衣双手合十念了一句,“现在恶业已造,皇上还追究这些做什么?谁是谁非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众人闻言,不由尽皆一怔。随即想到闻彩衣现在的身份,便也释然。是啊,出家人以慈悲为怀,她这样出言相劝,也是情理之中。
于静潇忽然转过身,向着闻彩衣合十一拜,“惠音师父,此事与弟子的清白有关。您若是不肯仗义执言,弟子恐怕只有死路一条。若是您能为弟子正身,弟子保证,绝对不会对她人多加追责。”
闻彩衣不由转头,又细细地打量了一遍于静潇,点点头,“你能以德报怨,实属难得。”她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遂将事情的经过细细道来,连之前于静潇与董莲阁的谈话,也复述了个一字不差。
当她讲到,是董莲阁自己主动撞向于静潇,并用暗藏的匕首刺中自己的小腹,又转而塞进于静潇的手中时,在场众人不由齐齐色变。
董莲瑶眼见大事不妙,立刻出来反驳,“不对!你胡说!我一直在场,却根本没有看到过你!而且那个禅房离她俩又那么远,你怎么可能听清她们的谈话,又看见是二妹自己刺伤小腹后嫁祸给于静潇的!?你一定是给于静潇暗中收买了的尼姑!”
她的话还未说完,董丞相已斥责出声,“瑶儿,闭嘴!不得对闻嫔娘娘无礼!”
闻彩衣在天台寺出家的事,只有少数的老一辈人才知道,董莲瑶这一代人,没有几个知晓。但董丞相对这位闻嫔的事却十分清楚,而且以他的眼力不难看出,皇帝似对闻彩衣仍留有情意。董莲瑶这般无礼的出言冲撞闻彩衣,一定会惹来白赫的不快。
果然,白赫的面色已露不悦。
董莲瑶自幼娇惯养,飞扬跋扈惯了,今天虽几次被父亲呵斥,可她仍旧十分的不服气,正要开口反驳,却觉一股凌厉的劲风袭来,将她抽了一个趔趄不说,还打掉了她怀中的一件事物。
众人上眼一看,登时有些糊涂,那是一个小巧的铃铛,只是铃铛中间的响柄已经被拔出,再发不出任何声响。
“贫尼出家前学过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如今虽已荒废了大,但这一双耳目,却比寻常人要灵敏一些。从禅房到樱花树的那一段距离内,她们的谈话和动作,还是瞒不过贫尼的。”闻彩衣一边说着,一边收回手上突然多出来的那把拂尘,卷住地上的铃铛,带回手中。刚才正是她用这把拂尘挥出的气劲扫退了董莲瑶。
她端详了一下手中的铃铛,“这铃铛应该就是姑娘与那位受伤的小姐,约好的暗号吧?听到铃音,便知你们的到来,她也好动手做出遇刺的假象,借此来陷害这位于姑娘。”
董莲瑶面色灰白,还来不及想好如何否认,就听一旁的徐宁儿忽然出声。
“是了!就是这个铃铛,当时我们三个一起去找董二小姐和义姐时,我还觉得有趣,董大小姐竟会在腰间戴一个铃铛做饰品,走起路来叮叮咚咚地很是清脆。”
闻彩衣又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其中的是非曲直,还请皇上评断。”她说到这里,转眸望了一眼于静潇,“还望姑娘以慈悲为怀,宽容大度,懂得谅解才是正道。”
于静潇立刻合十回礼,“多谢惠音师父替弟子洗刷冤屈。师父的教诲弟子一定谨记。”
闻彩衣点了点头,顿了片刻后,复又说道:“你就是那位女御医吧。贫尼日前收到了兮儿的信件,她有提到你。多谢御医对兮儿的关照。”
于静潇想起自己把白颜兮卖了的事儿,不由尴了一尬,有些脸红地点头应了一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闻彩衣向白赫施礼,准备告退。白赫虽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应允了。
时至此刻,事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这全都是董莲阁设下的苦肉计,借此来陷害于静潇。
董丞相的面子完全挂不住了。他正要向皇帝请罪,忽见内间替董莲阁治伤的御医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白赫虽对董莲阁的所作所为多有恼怒,但顾及她是丞相的女儿,还是出言问了一句,“黄御医如此行色匆匆,是否董二小姐的伤势有变?”
御医垂首道:“启禀皇上。二小姐的伤势看似凶险,但其实避过了要害,而且刺得也不深,并无命危险。只是……只是那匕首上似乎有毒,二小姐有中毒的症状。微臣虽善于处理刀剑所致的外伤,可是对于解毒却涉猎不深。董二小姐的毒,微臣解不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帝还未答话。董丞相已几步来到御前,叩头请罪道:“臣教女无方,才养出这么个心术不正的逆子,竟敢为了一己私欲而陷害圣羽公主!臣请求皇上放弃对她的治疗。任其自自灭!”他说完,竟老泪纵横地哭起来,不知是心疼女儿,还是在替女儿羞愧。
丞相夫人眼见董丞相哭,又想起重伤在**、死未卜的女儿,忍不住也随着放声痛哭。
在场众人哪还看不出董丞相这是在以退为进,变着法地替自己的女儿求情。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何况是得了他多年**爱的女儿。
眼见丞相夫妻双双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白赫登时有些犯难,董丞相是他倚重的股肱之臣,又是贤妃的兄长。自己即便不看丞相的面子,也要顾及贤妃的颜面,怎么说也要网开一面。只是此事牵扯到于静潇这位云帝的御妹,他不好随意处置,唯有向于静潇投去征询意见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