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伯绪,一别经年,风采依旧啊。”
这长沙来客、于琦故人,非是别人,正是当初的长沙功曹,如今的长沙长史桓阶桓伯绪。
面对热情的于琦,桓阶却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长沙长史桓阶,拜见君侯。”
“哎”,于琦一把攥住桓阶的双手,故作不悦的道:“你我故人相见,何须如此见外”——天见可怜,这只是他们平生第二次见面。
“来来来,坐”,于琦拉着桓阶的手,把他按在座位上:“尝尝,这是我们豫章今年新采的春茶,你尝尝。”
“伯绪此来,可是为了刘表攻长沙之事?”
本来捧着杯子还在品茶的桓阶听到于琦直截了当的询问,可顾不得品茶了,当即放下茶杯,惭愧的道:“唉,败师之将,无颜自叙,特来求援。”
“此间没有外人,伯绪无需顾虑,尽管明言好了。”
知道是桓阶来访后,于琦便猜到了他的来意,所以在接见桓阶时,便把徐庶、是仪、刘晔、鲁肃、虞翻、周瑜以及甘宁等人全部招来,一块参与会面。
“唉”,桓阶哀叹一声,继而说起了长沙的战事。
长沙太守张羡治理地方是一把好手,在军事上可就不行了,面对刘表的进攻,先失作唐,后丢益阳,进而被刘表沿着湘水南下,大军直至临湘城下,若非临湘城高池深,又有湘水天险,临湘早就不保了。
用桓阶的话说就是“张羡书生,理民有术、治兵无方”。
于琦听了桓阶对张羡的评价后暗自好笑:这不是废话嘛,张羡要是治兵有方,今天哪儿还有他的事啊?
再说了,于琦对荆州的情况也不是一无所知,这两年通过商队往来以及其他渠道,于琦对荆州的情况也了解了很多,尤其是长沙,据于琦所知,长沙军中便有猛将,可惜张羡不会用,若能善用之,也不至于被刘表堵着家门口打。
“那张府君遣伯绪跑这一趟,是什么意思?”
“君侯东败孙策,北击袁术,如今天下皆知君侯麾下精兵强将不计其数,江东军亦为天下强军,张府君邀君侯发兵共击刘表,还荆南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桓阶说完,于琦沉默不语,倒是是以接口道:“刘景升为朝廷册封的荆州牧,他讨伐张羡,乃是天经地义,我主就算有心支援张羡,也是师出无名呐。”
对此桓阶早有预料,连借口都帮于琦想好了:“君侯有朝廷册封的护南蛮中郎将之职,我此行便带了几个南蛮部落首领,他们皆是受刘表戕害,寨破人亡,求到太守府中,知道我要来拜会君侯,便跟着一块过来了,想请君侯为他们做主。”
啊这……这么专业的吗?
便是心思灵活如是仪,也不禁有些愕然:作为最早追随于琦的心腹,他是知道于琦早年定下的先北后西、先淮南后荆南的战略规划的,这期间他还是不是的考虑该怎么帮助于琦介入荆南事务,今天桓阶的一番话却打了是仪一个措手不及。
当初于琦大婚的时候,桓阶第一次来南昌,彼时是仪正跟太史慈与周瑜争夺丹阳北部的控制权,没来得及参加于琦的婚礼,所以他不知道桓阶已经来过一次的事。
不光是仪自己,便是刘晔等人,听了桓阶的这番话后也都陷入了沉思:张羡跟刘表到底有多大仇?宁肯把长沙给他们主公,也不肯向刘表屈服?
此间除了于琦之外,唯一知晓大部分内情的便是徐庶了,所以在听完桓阶的话后,徐庶虽然也有些惊讶,但很快就归于平淡,只是深深的看了自家的主公一眼:第三次了。
大婚之前千里转进阻击孙策,提前一年就谋划北征袁术,再到现在张羡主动邀请于琦进军长沙。
三年以来,徐庶是看着于琦怎么从彭蠡泽中的一个小小陆连岛发展到如今雄踞淮南、江东两地的。现在想想,徐庶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三年来,于琦的每一次行动都是步步相连、环环相扣,可以说是一步一个台阶,没有一步踏错!
而且于琦这三年来面对的敌人,无论是孙策还是刘勋,亦或是袁术,当时的实力都比于琦要强大,于琦但凡走错一步,别说今天的局面了,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个问题,但是于琦偏偏就这么妙到毫厘的走了过来。
我主真乃神人也。
如果说于琦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那甘宁便是第二个反应过来的,甘宁的心思比较简单,没有是仪他们那么多想法,他在震惊之后,随即便是狂喜:格老子的,老子衣锦还乡的心愿看来没几年就能实现啊。
跟着这个主公,真是跟对咯。
所谓又当又立,于琦是不屑为之的,什么推辞不就、什么三辞三让,这种虚伪行径于琦是不屑的。大丈夫立于天地间,逢此乱世,只争朝夕,当想尽办法把握机会、抢夺时间,哪里还顾得上虚伪客套?
成王败寇!
成了一切好说,若是败了,豪爽知机便成了急功近利,仁义宽厚也成了虚伪客套,一切休提!
明明早就想着谋划荆南,前年更是跟桓阶有过私下里的接触,甚至还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心照不宣,今日再面对桓阶的请求,甚至是铺好了台阶的请求,于琦没有丝毫的犹豫,可以说早就急不可耐了,不过该扯的大旗还是要扯的。
“啪!”
于琦一拍案几:“刘景升真是枉为汉室宗亲,愧对朝廷、愧对天子!作为朝廷忠臣,却不讨伐逆贼,身为一州方伯,不思牧民报国,却整日里讨伐同僚、戕害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如此倒行逆施之辈、尸位素餐之徒,我当替朝廷讨之。”
“荆楚之地,他不治,我来治!荆州百姓,他不养,我来养!”
于琦上前,来到桓阶的座位前拉住桓阶的手,郑重道:“伯绪,你回去告诉张使君,我这便发布檄文,整军备战,请他放宽心,请他再坚持坚持。”
说着,于琦轻轻拍了拍桓阶的手道:“伯绪之功,我记在心中,日后若是驱除刘表,尽复荆州河山于朝廷治下,我当禀明天子,表伯绪之功,若伯绪有意地方,当为两千石,若伯绪有意庙堂……”
“君侯君侯”,于琦的慷慨许愿还没说完,桓阶便慌慌张张的打断于琦的话,挣脱于琦的手后连连摆手:“过矣过矣,我此来上为朝廷、下为黎庶,却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请君侯切莫如此。”
看看看看,这就是虚伪客套的典型了。
于琦从善如流:“行,伯绪心怀一方,倒显得我急功近利了,不过伯绪之功我都记在心中,日后自当如实上奏朝廷。”
“既然要兴兵,当知己知彼,伯绪不妨为我们讲讲荆州的详情,我们也好做到心中有数。”
说着,于琦自嘲一笑:“虽然我刚才骂刘景升骂的痛快,但那刘景升毕竟是八俊之一,名重天下,又治荆州多年,麾下文臣武将不计其数,更有带甲十万之众,实力倍于我等,且占地利人和,万不可等闲视之啊。”
听到于琦的话,屋内众人皆暗自点头:主公还是那个谨慎的主公,就算有荆南四郡这么大的诱惑在前,也能保持理智,知道打探对方虚实,做到知己知彼,不愧是我认可的明君雄主啊。
不知不觉间,众人的忠诚度又稍微涨了涨。
而桓阶明显早有准备,在听完于琦的话后,略作犹豫,便从怀里摸出了一方绢帛,捧在手中得意的道:“君侯请看,荆南四郡四十八县,尽在此图当中。”
“哦?竟有如此重宝?!”
于琦只知道演义中刘备得张松献图,尽知西川地理,没想到今天他也得到了刘备的待遇,当真可喜可贺。
于琦脸上堆满了惊喜的神情,如获至宝的从桓阶手中接过这方叠的方正的绢帛,小心翼翼的铺在案几之上。
随着于琦的动作,徐庶等人也围了上来,纷纷探头观望,只见那方质地精良的绢帛上,清晰的绘制了荆南四郡的地理行程、远近阔狭、山川险要、钱粮府库,荆南四郡千里之地,百万之民,尽在这一方小小的绢帛之上。
都说蜀道难,荆南比之益州也不过稍逊一筹,其山川道路复杂多变,若非此图,于琦还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去搜集、绘制。就算他命顺丰行以行商的名义前往长沙、桂阳两郡打探,这一年多来也不过绘制了半郡之地,比起桓阶献上的这份图可差的太远了。
在众人一片啧啧称奇之声中,于琦抬头惊奇的望向桓阶:这桓阶,前引蛮酋、后献地图,真的让于琦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世家精英吗?
要么不做,要做的话就做的面面俱到。
在桓阶自矜的神情注视下,于琦整了整衣冠,排开众人来到桓阶面前,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若取荆南,伯绪当举首功,伯绪今日之助,某尽数记在心中,他日必有厚报。”
于琦的这番作态,显然很得桓阶的欣赏,其人亦是恭敬的客套道:“君侯高义,我岂敢贪图回报?”
“哈哈哈”,于琦上前拉住桓阶的手,大笑道:“我知我知,伯绪真乃国士也。”
“来人呐,摆酒置宴,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日我要与伯绪痛饮畅谈、不醉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