窒息感如影随形，李斯跃只听这些苍白的语言都恍惚到几乎崩溃。
一个房间四面墙壁，这四面墙壁上，整整齐齐挂满了无数照片！而这照片里面的人，都是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宋时慕竟然将他和那些伤他最深的人，摆放在了一起。
将一切平静的赘述完，李斯跃的意识几乎已经崩成了一条线，只要宋时慕稍微在他面前说些什么，就会彻底崩断。
若李斯跃不见这些照片还好，但照片和赘述一起出现，原本苍白的语言就会转变成清晰的画面，就算他再不要脸，也不能把宋时慕这么多年遭遇的一切拿轻飘飘弥补二字来囊括还清。
有的债根本就还不清。
“斯跃，我遭遇的这一切，你准备拿什么来弥补？”
李斯跃喉头一梗，压抑的几乎喘息不上来。
怎么弥补？
他也不知道。
难道也要像墙上照片里的这些人，被宋时慕报复吗？可这满墙的照片全都成了灰白之色，也就只有他的照片，还是彩色状态。
那是不是就证明，墙上这些人，都已经折在了宋时慕手里，而他如今回来，就是为了将他的照片也切成黑白色？
李斯跃不得而知。
他原本以为自己有能力跟宋时慕进行一场对局，甚至他应该是赢的那一方，可他听完宋时慕的自白，心中不寒而栗的感觉越来越盛。
他知道宋时慕说的都是真的，他身为李氏掌权人，阅人无数，宋时慕身上那种从泥里爬出来的狠性不是假的。
也正因为他知道不是假的，他才觉得可怕。
如今的李斯跃如同等待恶魔审判后拉入地狱的罪人，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但他到底不是普通人，慌张焦躁过后李斯跃就慢慢平静下来。
若宋时慕真的想对他做些什么，根本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将他挟持到他的私人别墅内，而且还是藏有这么多秘密相册的位置。
他猜想宋时慕是有所图。
想到这里，李斯跃瞬间松了口气，有所图就好。
若人无欲无求只一门心思想要报复最为难搞，但人一旦有了所图，无论多么难搞的事情，总归是有出处。
大约觉得自己有了筹码，李斯跃眸中的惶恐渐渐褪去，直面对上宋时慕的眼睛，声音镇定道：“你想我补偿你什么？”
奖励李斯跃这么快就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宋时慕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面容温和，看不出喜怒。
“你疯了？”
猛地推开宋时慕，李斯跃震惊的看向宋时慕，他的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牢牢攥住，震惊蓬勃的同时又震的生疼。
“你为了给云禾报仇要我的一颗肾？我说过云禾的肾我会从张若姝那里取回来！况且云禾是我未婚妻，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再掺和！她爱的是我不是你！”李斯跃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云禾是他的救命恩人，亦是他未婚妻，宋时慕一个从肮脏泥泞中挣扎出来的烂人，有什么资格站在云禾身边？
只有他这种杨康大道走出来的正人君子，才配站在那么好的云禾身边。
“呵……”宋时慕眼眸冰凉如水，将他的相框从墙上取下，四面墙壁上瞬间溢出一点空白。
啪嗒——
相框摔落在地面上，玻璃表面应声而碎，摔得粉碎。亦如李斯跃被吓一颤的心脏，也差点被撵成碎末。
“斯跃，我这二十年摸爬滚打，现在整个宋家都是我的，你该不会觉得你有拒绝我的能力吧？”说罢他上前一步，鞋底踏过玻璃碎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在这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能这么平心静气的跟你在这里谈，就是因为你身上流着的血跟我一样，这点你该庆幸，否则现在出现在你就不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而是……”
他顿了顿，目光向下看去，李斯跃也跟着向下看去。
宋时慕勾唇一笑，夜色中如同嗜血的恶魔，疯狂又阴骘，“在地下室的手术台上。”
嗡的一声，李斯跃脑海中的那一根弦，断了。
他紧绷了这么久，跟宋时慕周旋了这么久，自以为能够跟他平心静气的谈判，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宋时慕在主导一切，一直处于强势地位，掌控着他的每一个小心思和小动作。
“别担心，这么多年闲来无事我修了医学，有执业医师资格证，并且有丰富的临床经验。这里的地下室我还没有进去过，毕竟初来乍到，我很喜欢跟人打交道的。但若有人惹我不开心了，我也不介意练练手。”
感受到李斯跃身上的瑟缩，宋时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可真有趣，一个对你心怀愧疚又想主导一切的人被吓破了胆。
可真有趣。
李斯跃僵硬无比，他在强力抑制自己内心的恐慌，最终缓缓开口，“你爱云禾吗？”
宋时慕迷茫了一瞬，好似又回到了云禾身边时故意装出的孩子气，懵懂又天真。
爱是什么？
从小到大，六岁之前爸妈教会了他少时成熟，说李氏今后都是他的，他肩上的担子比弟弟李斯跃的重，他要做到事事出类拔萃，要跟弟弟兄友弟恭。
他从会说话起就在各种学习中，云禾是他人生中的一抹亮光，比起李斯跃，他更喜欢云禾这个妹妹。
爸妈没教过他爱是什么。
后来本着父母的教训，兄友弟恭，当李斯跃约他和云禾一起玩时他只是微微蹙眉便同意了，没想到等待他的并不是云禾，而是一个力气大到出气的老太婆。
她手中拿着破布，直接掩住了宋时慕的口鼻，短短几秒他就开始晕眩失去意识，但在被抱上车的时候，他模糊的看到躲得远远的李斯跃脸上在笑。
再后来他被送到宋家，宋家所有人都在告诉他想要的就得争取，想要活命就得踩在别人的尸体上，他向上爬了这么多年，遇见的所有人。
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爱是什么。
现在李斯跃问他爱不爱云禾。
爱吗？
不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