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内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梁琼很不喜欢闻这些,她伸手在鼻尖扇了扇,味道丝毫不减。
不耐烦的放下手,她刷的一下将被子掀开,想要下床去找傅锡。
眼前忽然眩晕一片,她脸色惨白全身冰冷无比,沁出黏黏腻腻的冷汗,就连舌尖都发冷发麻。
身子一软,竟然从床上直接摔了下来。
梁母一直在病房外站着,听见动静她才推门进来,入目便是软踏踏坠在地上的梁琼,她上半身瘫软在地上,两只脚还搭在病床上。
梁母眼中闪过一丝心疼,想要俯身将人抬起来,却又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动了动唇瓣道:“小琼,别再折腾了,你失血过多,这次差点就救不回来了。你还这么年轻,非要把命丢了才肯善罢甘休吗?”
梁琼抿唇,她怎么可能真的去死?云禾跟傅锡还没有离婚,她跟傅锡还没有正式在一起,还没有结婚生子,还没有幸福的过完一生,她怎么会把这条小命丢了?
见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梁母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像被无数根钢针嵌入其中,痛入骨髓。
两人僵持了片刻,梁母最终还是将梁琼扶了起来。
梁琼咬唇,她全身没有一点力气,还浑身发冷,任由梁母将她重新搀扶到病床上,她的舌根几乎都麻了,没什么知觉。
看来这次确实过火了些,自己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最终,梁琼终于妥协,她声音软了下来,用尽力气拽住了梁母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妈妈,我想见见傅锡。”
梁母眼圈通红,她的女儿,昏迷了这么久,醒了之后不过问暴怒的父母,不理睬家人的担忧,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可是她真的好无奈啊!
如果不满足女儿的话,她就要走极端,到底要她这么做母亲的怎么做,才能拯救自己的女儿?
梁母默默垂泪,过了半晌,梁母还是答应了梁琼。
“好。”
她舍不得,舍不得女儿伤害自己。
但是她亦不知,纵容,有时候便是毁灭。
梁家书房。
房间内白烟烟雾缭绕,呛的吓人,地上散落一地烟头,
从前很少抽烟的梁父,此刻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似乎穿了好几天,下巴的青茬已经冒了出来,手上还夹着香烟,眉头紧皱,看起来又老又颓废。
几天时间,梁家生意缩水大半,而这些的源头,都是因为傅锡!
梁母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她抬手撩了撩眼前的浓烟,白色丝绦状薄烟随着手的动作流动起来。
她满目担忧。
担忧自己的女儿,也担忧自己的丈夫。
“你回来了,小琼怎么样?”
许是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梁父将夹在指尖的烟头狠狠抽了一口,随后用力按在了烟灰缸里,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似乎很久没有喝水了。
梁母胸口也酸闷的厉害。
以往她的丈夫无论何时穿着都很得体,一丝不苟,如今,他哪里还有曾经的模样?整个人颓废无比,人也老了不少。
“小琼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她……”
后面的话,梁母无论如何也继续说不出来,要怎么告诉梁父,梁琼要见傅锡?
如今的傅锡还是从前的傅锡吗?
如今的傅锡一朝得势,跟王献之勾肩搭背,陷害他们,抢夺梁家的资源,逼迫他们梁家不得不一步步往后退。
但他们两人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根本没有想过停下来的打算。
“她又怎么了?”梁父已经没有前几日的愤怒,整个人平和了不少,但是看着烟灰缸内几乎溢出来的烟头便知道,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如今的谈话不过是表面的风平浪静。
“她要……见傅锡。”梁母到底心疼自己的女儿。
梁琼在医院几乎丢掉了半条命,好不容易抢救回来,让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女儿难受下去吗?梁母也做不到。
梁父全身一僵,肩膀忽然垮了下去,整张脸埋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梁母于心不忍,用了极大的力气才继续说下去,“能让傅锡来见小琼一面吗?我怕她……”
继续走极端。
梁父静静垂着头颅,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过了许久,像是度过了一整个世纪一般,梁父嗓音沙哑,开口说了一句:“好。”
对他来说,很多事情都已经到达不可控的边缘,家里的产业不可控制,自己的女儿不可控制,云禾不可控制,曾经他看好的王献之和傅锡,更加不可控制。
当一切脱离掌控,他就已经没有与之抗衡的权利了。
梁母鼻子一酸,差点又掉下眼泪,她声音哽咽,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梁父苦笑一声,“你先回医院吧,小琼那边也需要人照顾,告诉她爸爸答应让傅锡来见她,让她好好养伤,病好了才能漂漂亮亮见心上人。”
“知道了。”
他们两个都知道,这些话都是在安慰梁琼,但是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了这个程度,就已经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梁家人无一不在想,傅锡能够看在以前梁琼对他好,对他一心一意的份上别再继续跟王献之这么搞下去了。
若是……傅锡能够爱上梁琼就好了。
梁母离开,书房又只剩下梁父一个人。
烟燃了又被按灭,灭了又重新燃上新的一支。
一直到傍晚,梁父才从桌子上拿起大哥大,拨通了王献之的电话。
王氏集团。
由于接连签下大单,公司忙碌起来,就连王献之都在公司一直处理事情。
大哥大响的时候他刚签完字,伸手捏了捏山根处,顺便肩膀用力外扩一下活动了一下肩膀的位置。
他做完这些,顺手接通了大哥大,“喂,你好。”
对面沉默一瞬,并没有焦急回应。
王献之大概也猜出了是谁,并没有说什么,很有耐心的等待对方回应。
终于,梁父先败下阵来,率先回应,“献之,是我。”
王献之的眼睛眯了起来,心情很是愉悦,但他声音如常,带着乐呵呵的味道,“梁哥,有什么事吗?”
以往趾高气昂指着他鼻子骂的声音不见了,如今的梁父竟然也会用这么卑微的语气跟他说话。
真是太有趣了。
王献之乐在其中。
梁父有求于人,还是求如今已经跟他撕破脸皮的王献之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躺在病床的梁琼不等人,若是见不到傅锡,他不确定梁琼会继续做出什么事来。
“献之,小琼生病了,你跟傅锡关系比较好,能不能让傅锡来看她一下?她现在想见的人只有他了。”
王献之先是故意表现出一副很诧异的模样,似乎他真的不知道梁琼“病”了。
“小琼生病了?怎么回事?病的严重吗?梁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无论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小琼毕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生病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能不告诉我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我就算绑也把傅锡给绑过去!”
但是王献之怎么可能不只知道梁琼“病”了?若非梁琼“生病”,他们怎么会这么顺利又拿下了这么多生意?
梁琼也算助力他们的第一人,“生病”了,自然是要见的。
梁父狠狠松了口气,声音轻松不少,“献之,谢谢你。”
“提什么谢不谢的?咱们什么交情?梁哥,这些都是小事。”王献之始终笑呵呵的,从未有过一丝与之前不同的声音。
似乎他们之间根本没有过芥蒂隔阂出现。
两人又谈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王献之脸上挂着笑,心情愉悦的将大哥大放到一旁,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桌面。
可真难得,梁父求人求到了他的头上。
声音虽然不算卑微,但他的语气早就已经不是曾经的高高在上,两人的位置瞬间调转过来,翻了个个儿。
过了一会儿,他传呼了傅锡,让他尽快过来一趟,
半个小时后,傅锡出现在了王氏集团。
天气还比较寒,一丝回暖的意思也没有,傅锡额头沁着薄汗,“王哥,你找我?”
王献之饶有兴致的看着刚进屋因为身上冷,他又出着汗,脑袋上竟然冒着一丝丝白烟。
其实傅锡这个人很好用,他对什么都上手很快。不仅如此,他表面光明磊落,实际暗地里阴损招数很多,所以很多事情他都做的得心应手。
这样一个好用的人手,王献之竟然有一时间舍不得放手。
只可惜,他已经跟云禾达成了合约。
因为一粒微小的芝麻便放弃一整个大西瓜这样的蠢事,王献之永远也不会做。
示意傅锡坐下,王献之开口,“梁家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梁建坤?”傅锡问道。
“是他,小琼那孩子病了,他想让你去瞧瞧,你看看有没有空?抽个时间去看看她。”王献之双手放在办公桌下,实际在把玩一支签字笔。
转来转去,握在手心,最终不小心摔在了地面上。
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但他一点都不尴尬,微笑的等待傅锡的回答。
“让我去做什么?咒梁琼早点死吗?”傅锡不屑道。
“都行,这么多年梁建坤第一次求我的事,自然要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