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抑诡谲的气氛笼罩着整个郦家。
天已经亮了,可长亭却没有任何消息,两封血书之后,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原本差点就能找到长亭的消息,这会却是再次失去,甚至于,再次见到长亭的希望微乎其微。
姑奶奶看着准备好的黄金,面沉如水。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也可能是没有任何希望了。
姑奶奶此刻感觉全身心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也许,长亭现在已经出事了。
姑奶奶不敢继续想下去,看似还有三天的机会,可希望却是愈发渺茫。
尽余欢走到姑奶奶身边,扶着她坐下来。
“姑奶奶,我现在带人兵分两路,一路护送黄金出城,另一路封锁山路继续寻找长亭下落。”
“好,余欢,拜托你了。这一次,我郦家将来也是拜托你了。长亭是郦家未来的希望,所以……”
“姑奶奶,我明白。”
尽余欢知道,姑奶奶将长亭看的多么重,也是将她看做未来的接班人。这次的事情,整个郦家,打击影响最大的就是姑奶奶。
“姑奶奶相信你,是真的为了长亭好,这次的事情,姑奶奶倾尽全力也在所不惜,只是,姑奶奶还是要说,全靠你和肖寒了。我老了,真的经不住这样的惊吓,如果我能早一点安排多一些人保护长亭的话,也许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了,是我倏忽啊,之前只顾着让长亭不停的学习,只想看到她更加强大,为郦家带来更多的荣耀,却是忽视了她的安全!我真是惭愧……”
这番话,姑奶奶要说出来需要足够的勇气,尤其还是在晚辈尽余欢面前。
长亭出事之后,姑奶奶一直都在自我反思,之前,她将长亭看作是郦家未来的希望,想要看到的就是她的成功和强大,却是忽视了最基本的安全。
似乎,她之前关心更多的是长亭能为郦家带来多少荣耀。
而非要等到长亭出事了,才能生出如此悔恨来。
“姑奶奶,我跟着长亭叫您一声姑奶奶,您的担心长亭都会知道的,放心吧。”
尽余欢简单安抚了姑奶奶几句,转身走出大厅。
这一整天的奔波,他将京郊跑了个遍,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却是一点食欲也没有,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还能安慰姑奶奶,可能是他知道姑奶奶对长亭来说很重要,所以这一刻,他不想长亭在意的人太过难过。
一切,终究都在为她着想。
但她究竟在哪里?
就在尽余欢准备离开之际,却是又有另一封书信送到了郦家。
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之前的血书。
“他们竟然要我们先将方子送到罗明河边?这是唱的哪一出?”姑奶奶看着书信的内容,神色惊疑不定。
“很显然,他们还有帮手,而这个帮手就是之前我们猜测的对郦家情况十分熟悉的人,而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内应,在这个时候可以将书信送来又不被发现之人。”
尽余欢反反复复的查看书信,没任何可疑。显然,这是一个心思缜密之人所为。
“这书信是之前收拾长亭的院子时候发现的,说是第三封书信,很有可能是早就放在长亭院子那里,而我们并不知道。”这第三封信来的太突然了也太蹊跷了,由不得尽余欢不怀疑。
说不定郦家不止一个内应。
那内应究竟是谁?
“现在他们先要验证方子,验过之后才会相信我们,一旦方子验过是真的话,就是两个结果,他们觉得方子就足够了,没必要继续冒险再索取黄金,所以杀了长亭灭口。这是最坏的打算。”
尽余欢沉沉出声。
“督尉长,那我们现在还继续搜寻那片树林吗?”属下疑惑的问着他。
这句话却是瞬间点燃了尽余欢的怒火。
“你说呢?!那片树林是我们最大的希望!不搜查的话,我们做什么?还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一瞬爆发的怒火,足以证明他之前压抑了多久,多深。
属下其实只是循例请示而已,因为现在情况突变,对方突然要先验证方子,谁知却是莫名惹怒了督尉长。
“是,督尉长。”那属下不敢再说其他。
“越是如此,越是不能放弃对那片树林的搜索,这很有可能是调虎离山之际,将我们的兵力全都调走了,继而趁乱突围出去!你们这点想法都没有吗?”
尽余欢怒火持续燃烧。
跟了他一段时间的一众属下,平时看到的都是他冷静严苛又桀骜轻狂的一面,却是从未见过他如此焦躁愤怒。哪怕曾经在匈奴执行任务时被对手严重刺伤险些丢了性命,他也是咬牙挺了过去,不曾发过任何脾气。
因为从尽余欢踏入匈奴国土的第一步,他就清楚明白的知道。
愤怒和焦躁的火焰只会加速自身的毁灭。
要想活下去,要想顺利完成任务,就要有着超乎常人的冷静判断坚定信念。
而这一刻,他的冷静和坚毅,几乎到了崩塌的边缘。
“督尉长,禁卫军那边送来消息,让我们加快搜索进度,还有,着重搜查附近的山洞。”
“禁卫军?”尽余欢明显一愣,禁卫军是圣上直属,他们送来的消息自是不同寻常,没想到却跟他不谋而合。
“现在决不能乱,我们面上佯装将兵力派往罗明河,暗中还要加大搜寻力度,立刻行动!”
尽余欢一声令下,众人各司其职。
翻身跃上马背,尽余欢的心却再一次提了起来。
确切的说,是自始至终就没放下过。
冷风如薄薄的刀片割过面颊,割过眼角,想哭的冲动从没有如此刻一般深切,强烈。
他却一直在隐忍着,压抑着。
……
颠簸的感觉让一天一夜没吃东西的长亭,才将被扔在地上就难受的呕吐起来。
胃里早就吐空了,紧跟着是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易江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拎起来,继而狠狠地甩向一侧石壁。
砰的一声闷响,长亭身子无力的滑落在地上,疼痛加身,痛不欲生。
这里,应该是一个山洞。
之前他们从地道里走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周身的伤痕让她昏迷一阵又痛醒了,痛醒了一会又陷入昏迷之中。
尤其是食指那里,疼痛比之前生生被掀下指甲来还要痛上数倍。
“md!臭婆娘!带着你走了这么久,真是个累赘!!要不是看在你跟石风堂关系密切的份上,老子早就宰了你了!!”易江一边骂着,一边不解恨的踢着长亭。
新伤旧伤累加起来,长亭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眼前有一道白光闪过,似是看到肖寒正朝她走来。
“肖寒……”她在内心呐喊着他的名字。
可他走得那么缓慢,那么犹豫,仿佛根本没看到她的存在。
甚至于,他才走了几步,竟是转身朝后走。
肖寒……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啊……你为什么要走?
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不会的……我现在真的很无助,很害怕,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还能不能等到见你最后一面……
肖寒,我们是不是只能来生再见了?难道真的是缘定三生才可以吗?
长亭无力的闭上眼睛,眼角的泪痕落在干燥冰冷的地面上,迅速湮灭不见。
还能否等来……
还是真的等不来了,只能等来世。
……
握着长剑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
过去十年,曾杀人如麻,也不曾有过这般感觉。
因为他深知,只有被踩在脚下的失败者才会在危险和困难来临前颤抖。
而他亦不信如此。
只是这一刻才知道,不是不信,只是没遇到那个让你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的人。
肖寒明白,到了这一刻,在对方拿到十二张方子之前是解救的最关键时刻,如果错过了,他可能就是眼睁睁的看着长亭被带到边境,那时候,就是掀起一场新的战争!
即便如此,也未必能救回长亭。
从创建墨阁到现在,他经历大大小小无数惊险刺杀,他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
可自从两年前遇到长亭,他就知道,自己再也不是冷酷无情到连自己性命都不顾的肖寒了。
因为长亭,让他重生。
只是如今,他的重生就只能维持两年吗?
即便是他杀孽缠身,可为何不报应在他的身上,而要让长亭来承受这巨大的痛苦和灾难呢!
想到父母,想到师傅,再想到长亭,是否他的命运就是如此,自始至终都留不住身边的人,他们只会一个个的离开他,只要有他在,他们都不会长命百岁。
他竟是开始相信相生相克这一说。
如果不是他,长亭也不会被那些人知道她跟石风堂有关,如果不是他,长亭也不会在凌家书院那么久,而是早早的去了皇家书院。
是因为对他的在意和承诺,她才会留下来。
都是因为他背后的身份,现在她被人知道了跟石风堂有关,只是带给她更大的灾难的折磨。
他蓦然想起,刚刚成立墨阁的时候,他曾经暗暗发誓,这一世,无亲无靠,孑然一身。只为能将墨阁发扬光大,以慰师傅在天之灵。
而今,他这算是忘却了誓言却报应在长亭身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