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手段?”鬼医好奇地问了一声。
千舟遂将喻惊云除夕夜烟火漫天,上元节步步生莲华的十里红妆,还有取悦安生的那些小手段如数家珍一般娓娓道来。
鬼医听着直咂摸嘴:“你家公子跟喻惊云相比,那就是一块木头,安生是傻么?还是眼睛瞎了?”
“所以,我跟冯嫂都说,公子一直不敢跟安生姑娘表白心迹,不是因为他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纯粹就是心里胆怯,害怕安生姑娘拒绝他,而且再为此不再来药庐,那就弄巧成拙了。”
“这个呆子就不想想,喻世子对着安生这般殷勤,安生都能不为所动,是那贪慕虚荣的人吗?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要是再不行动,只能捧着碗看别人喝粥了。”
鬼医连连嗟叹道。
“那我们怎么办?”
鬼医摩挲着下巴,诡异一笑:“喻惊云会用苦肉计,咱们也会。师公我就要大显神通了。”
侯府里,喻惊云正趴在床榻之上,用汤婆子捂在额头上,逐一指挥着跟前的侍卫。
“一会儿安生姑娘来了,你就赶紧将这汤婆子给我藏起来,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的烧热是装的。”
侍卫领命。
“虽然我说过,要把我的病情往严重了说,但是也要记得离谱一点,她可是学医的,稍不注意就露馅了。”
侍卫心虚,重新再重复一遍:“我就说您今日里一直昏迷不醒,嘴里一直不停地念叨着她的名字。背后的伤洇湿了十几层纱布。”
喻惊云略一思忖,又加上一点:“还有,我面对杖刑时候,所说的那些无怨无悔的豪迈之言,画龙点睛点到就好,不要太过于刻意。”
侍卫郑重其事地点头:“您放心,我在心里打过好几遍腹稿了,绝对将安生姑娘感动得热泪盈眶。”
喻惊云点点头:“这些侍卫全都笨嘴拙舌的,可就你一个机灵人,又是说书出身,今日若是成了,世子爷我定然有赏。”
侍卫喜滋滋地应下:“小人一定察言观色,不遗余力。”
“我一开始会保持昏迷状态,自己等待醒来的时机。若是见到我幽幽地醒过来,你便功成身退了,退下去就可以。”
侍卫“嘿嘿”一笑:“小的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不过安生姑娘小的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何模样?”
“圆脸大眼睛,身材娇小,模样娇俏,令人一见就十分讨喜的那一种。你也不用对号入座,本世子爷这里,府上女眷们也不敢擅闯,除了她谁会来?”
侍卫用心一一记住。就听到外间院子里有细碎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定然是来了!”
喻惊云顿时激动起来,慌忙闭上眼睛,又想起头上的汤婆子,一把丢给了守在跟前的那个侍卫。
“按照原计划行事。”
侍卫在心里演算了许多遍,这时候也紧张起来,将汤婆子藏起来,就赶紧迎了出去。
迎面处,一位身穿丁香色滚花金边罗裙的娇俏少女,趾高气扬地直闯进来。
圆脸大眼,身材娇小,模样娇俏,一样不差。
侍卫上前唱了一个喏:“姑娘您可来了!”
少女明显一愣。
还未答话,那侍卫就继续道:“适才丁六偷着告诉我,说您要来看望我家世子爷,我就一直在这里眼巴巴地盼着您呢。”
少女微微勾唇:“你盼着......我?”
“可不是,”侍卫一厢说话,一厢真情流露,鼻子一酸,就带了浓浓的鼻音:“我家世子爷昨日受刑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念叨着姑娘您的名字,我在一旁听得都心酸不已,暗自垂泪。
原本是想着昨日里就惊动姑娘您的,可是世子爷刚一醒过来,就殷切地叮嘱过,说绝对不能惊动您,让您为他担心。好不容易熬到天亮,谁知道世子爷竟然就烧热起来,伤情眼看着就加重了,谁喊都没有反应。
我们几个伺候的一合计,必须要劳驾姑娘您了。只有您来了,我家世子爷才能心里有个安慰,支撑着他快点好起来。”
少女将信将疑,犹疑着问:“你说的都是实话?”
侍卫一脸郑重其事:“自然都是实话。您来了,我们也就都有了主心骨了。一想起我家世子爷这幅悲惨的样子,我们就心酸。”
少女一声冷哼:“他那是活该!”
“姑娘您怎么这样说我家世子爷?他一向理智,泰山崩于前都可以不形于色,面对敌人千军万马都可以泰然处之,唯独为了姑娘您宁肯赴汤蹈火,都是无怨无悔的。我们全都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啊。您这是铁石心肠吗?怎么可以说我家公子这是活该呢?”
少女骤然提高了声音:“为了夏安生那个小贱人,他敢抗旨不遵,杖刑都是轻的,皇帝哥哥不砍他的脑袋都是好的,不是活该是什么?”
“皇帝哥哥?”侍卫瞠目结舌:“你,你不是安生姑娘?”
少女掐着腰一瞪眼:“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谁是那夏安生?我是睿王府骆冰郡主!”
侍卫立即吓得丢了两个魂儿,“噗通”跪在地上:“参见郡主殿下,小人有眼无珠,请郡主殿下饶命。”
凌骆冰拔高了嗓门,里屋里闭着眼睛装昏迷的喻惊云就不由叫苦不迭。
他好不容易差人将安生诓骗过来,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而且这侍卫也太不开眼,这一番话,张冠李戴,无异于就是火上添油,岂不惹了凌骆冰一肚子的火气?
果真,凌骆冰愤恨交加,一脚就踢在他的心口:“给本郡主滚一边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侍卫保命要紧,立即爬起来,屁滚尿流地跑了。
凌骆冰一撩帘,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她一见到喻惊云,惊呼一声,上前就湿了眼圈:“惊云哥哥,你怎么样了?”
喻惊云这时候不能再装死,睁开眼睛不耐烦地问:“你怎么来了?”
凌骆冰一改适才的嚣张跋扈,抽噎了两声,鼻音十分浓重:“惊云哥哥,你怎么这么傻?皇上的圣旨都敢违抗,你不要命了么?”
喻惊云一动弹,忍不住就呲牙咧嘴:“我这不是没事吗?”
他身上的伤是真的疼,撕心裂肺。
这并不是装的。
虽说负责杖刑的人留了情面,不敢得罪这位喻世子。但是皇上下的命令,谁敢不从?
但是这打板子也有绝活,分明手暗手。
这明手就是板子抡得高高的,气势也要足,一定要做出咬牙使劲的架势。板子下去,皮开肉绽,血肉横飞,一片惨象。
但是,这都是表面现象。破了一层皮,里面肉都是好的。
暗手那是阴招,棍子专门挑那些脆的地方落,动静小,劲头大。打完了,一看,仍旧还是白白胖胖的包子,一点皮儿没破。但是里面的筋骨已经伤了,肉都成肉馅了。这受刑的人基本上也就废了。
喻惊云这自然就是前者。
一片看起来没个好地儿,但是咬着牙,不耽误使劲。
“还没事?挨了这么多板子?谁能受得住?”凌骆冰抹一把眼泪:“都这个样子了,还满心满眼地记挂着那个夏安生,人家领情吗?”
“记挂着谁那是我的事情。”喻惊云毫不客气。
“简直不识好歹!”凌骆冰气恼地嘀咕一声,上前去撩喻惊云身上盖着的被子:“我看看你的伤怎么样了?”
喻惊云一把就将被子摁住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没羞没臊的?我身上的伤你也能看?”
“怎么不能看?”凌骆冰毫不示弱:“那夏安生不是一样也要给别人瞧伤么?我只是想要查看你身上的伤势,又不是要偷看。”
“安生那是郎中,能一样么?”喻惊云据理力争:“这伤就在我屁股上,你脸红不?”
凌骆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药瓶:“我专门向着我父王讨要的伤药,我帮你敷上,担保明天就能结痂。”
喻惊云趴着不能动,而凌骆冰是习练过武术的,手脚灵敏。喻惊云对她又不能过于强悍,急得脸红脖子粗,一迭声地唤外间侍卫:“简直就是胡闹!赶紧将骆冰郡主请出去!”
外间没人应声。
适才他将闲杂人等支使到院子外面去了。
喻惊云几乎是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道:“你若是再这样胡闹,我可就不客气了。”
凌骆冰丝毫不以为意,“嘻嘻”一笑:“我才不相信,惊云哥哥会欺负我呢。”
喻惊云心里算计着,自己侍卫提前骑马回来,安生相跟着在后面,应当就是前后脚的功夫。
凌骆冰见了安生,恃强凌弱,嚣张跋扈倒是不怕,反正有自己在跟前护着。但是安生若是见到凌骆冰就在自己房间里,心里生了误会怎么办?
他焦灼地紧蹙着眉头,急着打发她,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我没事!我已经上了药了!现在正难受呢,没有心情跟你玩笑。你听话,先回去。”
凌骆冰不满地轻哼一声:“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你从来都不去王府来找我。以往你都是找我哥哥谈论公事,吃酒。如今我哥哥都请不动你了。”
喻惊云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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