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南弦无奈地摇头:“定国侯一向喜欢与您较劲,您是知道的,只管不要搭理就是,如何还上了他的圈套?您每日里呕心沥血,比不得他的身子,钢筋铁骨一般。”
沈太师又忍不住轻咳两声:“自从你救了喻惊云的性命,他见了我已经是客气多了。谁知道这次回京,又错了哪一根弦?”
“一会儿孩儿给您请个脉,开两副汤药。您的身子,可要好生保重。”
爷俩一向生疏,今日冷南弦突然回府,又是这样体贴,沈太师一时间心有感慨,竟然湿了眼圈。
“爹没事,没事,不用麻烦了。”言罢扭过脸去,偷偷地擦拭眼角。
他这般反应,令冷南弦愈加地愧疚,轻轻地搁下手中筷子:“爹,以前是孩儿不懂事。”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令沈太师瞬间动容,嘴唇都开始轻轻地颤抖。
“怎么会?天下间再也没有比我南弦更出色的孩子了。是爹做得不好,不配做一个父亲,愧对你们太多,你恨我那是应当的。”
“前几日里,皇上找过孩儿了。”冷南弦涩声道:“是孩儿一直以来过于地偏激,不能理解父亲的苦衷。舍小家而为大家,孩儿过于狭隘,所以才会一再让父亲伤心了。”
一句话说得沈太师老泪纵横,毫不掩饰地滚落下两行热泪。
安生将面前的饭碗往冷南弦跟前一推,怯生生地道:“师父,我实在吃不下去了。”
冷南弦与沈太师两人正是父子情深,煽情落泪,满屋子感伤。安生一句话,顿时令冷南弦哑然失笑。
沈太师也抹一把脸,自嘲一笑:“年纪大了不仅唠叨,这眼窝子也浅了。”
气氛瞬间欢快起来。
冷南弦暂时饶过了安生,对沈太师道:“爹,多准备一个房间,以后我和安生可能会经常回来陪你。”
沈太师这才转向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贵府提亲最为合适?”
安生瞅一眼冷南弦,立即羞窘地勾下头来。
“爹,你这也太着急了一些。”冷南弦言不由衷地道。
沈太师爽朗一笑:“我就不信你不着急?前两日你师父见了我,便曾提起你们两人的事情,可是着急得很。”
两人想起鬼医的算计,全都忍不住面上一红。
“我,我父亲还不知道。”安生略带忐忑地道。
父亲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想要让自己嫁入定国侯府,若是突兀地上门提亲,告诉他自己要嫁给冷南弦,父亲不知道会是什么态度?
尤其,冷南弦还是自己的师父,按照这礼教而言,总是不太好听。
沈太师看一眼冷南弦,已然了然:“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每日里都能见面,改日里我约他吃茶,先行探探他的口风,可莫太唐突,吓住了他。”
冷南弦立即迫不及待地点头应下。
安生突然就觉得有点茫然,自己怎么这么快就将自己卖出去了?好像价钱还没有谈好,规矩也没有立好。自己原先对于未来的夫婿人选是有许多的条条框框的,面对喻惊云的时候侃侃而谈,还曾经被他嘲讽自己难伺候,将来或许嫁不出去。
如何,面对冷南弦,自己就立即弃械投降,没原则,没底线了?
今日不是说好,只是来见见他父亲的吗?怎么就将亲事也定下来了?
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自己答应得太痛快,将来岂不被吃得死死的?
当着沈太师的面,安生一直是巧笑嫣然,没有发作,等到二人回药庐,上了马车,安生顿时就正了脸色,郑重其事地质问道:“师父,我什么时候答应嫁给你了?”
冷南弦不咸不淡地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像我这么好的夫婿你还不满足么?”
安生一声轻哼:“你哪里好了?每日里除了训我就是打击我,见天把我当做一个小跟班,伺候丫头。”
冷南弦眯起眼睛,满意地颔首:“就是因为你乖巧听话,师父才想娶你的。成亲之后,多了个铺床暖被的,就连房里伺候我衣食住行的丫头都省了,药庐里也不用多请伙计,厨房里还多了一个厨娘,一举多得,少了多少开销?师父我能不着急吗?恨不能现在就直接娶回去,名正言顺。”
冷南弦这一席话说得一本正经,安生那是一肚子的火腾腾直冒,瞪圆了眼睛,掐着腰:“那你的意思是,你要是多娶几个老婆,冯嫂,千舟,冷伯都可以辞退了!果真是无商不奸,越有钱越吝啬!”
冷南弦一本正经地点头:“言之有理,还是我家安生懂得师父的心思。到时候多几个人跟你作伴,也免得你一个人无聊。”
一句话愈加惹恼了夏安生,“噌”地直起背,一声冷笑:“信不信我一包毒药全都给你撂翻了?”
冷南弦夸张地打了一个寒战,而后笑着道:“那你也要先嫁给我,有了冷夫人的名分才好师出有名啊?否则就连谋杀亲夫都算不上,只能是欺师灭祖。”
安生被结结实实地噎了一下,违心道:“呸!谁喜欢嫁谁嫁,我才不嫁呢。”
冷南弦逗她上了瘾,继续道:“师父若是娶了别人,你岂不是要叫别人师娘?你真的甘心么?”
安生发现,冷南弦这张嘴委实太厉害,自己压根就不是他的对手,一开口就接连被噎,噎得抻脖子瞪眼,就像是一口气吞下了好几个煮熟的鸡蛋黄。
以后自己若是嫁给他,两人吵架,自己怎么可能是对手?
她瘪瘪嘴,气咻咻地道:“好好好!你尽管娶去,最好娶一院子女人回来,我一定一口一个师娘叫得亲,天天给她们呐喊助威,煽风点火,让她们掀了你的药庐,拆了你的诊堂......”
话还没有说完,忍俊不禁的冷南弦猿臂一伸,便将她揽进了怀里,热烫的唇已经覆了上去。
安生肚子里的火气还没有发出来,一双怒气蒸腾的眸子瞪得极大。
冷南弦抬起手,便将她的眼睛遮住了,辗转悱恻。
恋恋不舍地放开时,睫毛轻颤,就像是晨起彩蝶抖落翅膀上的露珠,然后轻盈地张开,眸子里火气尽褪,变得水光潋滟,一片水雾迷蒙。
冷南弦哑声低笑:“原来这般做,还可以降肝火,简直就是药到病除。早知如此,师父应当早点以此施治。”
安生脑子里还是一片旖旎,红唇娇艳,脸上更是赤红如血,谁知道就又被冷南弦这样调侃,清笑一声:“喻惊云火气最大,下一次你也可以试试这个疗法。”
冷南弦揽着她腰肢的手臂骤然一紧,眯紧了眸子:“与我一起,你竟然还想着他?”
终于扳回了一局,安生心里沾沾自喜,却丝毫也没有觉察到冷南弦眸子里的危险。
下一刻,他俊美无双的脸就再一次向着自己靠近,紧抿薄唇,带着侵略的野心。
安生顿时就慌了手脚,无措地推拒着他,冷不丁出声道:“到家了。”
马车竟然是缓缓地停了下来。
“不可能,这还没有出城呢。”冷南弦*地道。
车窗外却是热闹了起来。
“发生什么热闹事情了不成?”
安生顺势一把推开冷南弦,撩开车窗上的布帘向着外面张望。
街上,许多孩童招朋引伴,向着街道另一头蜂拥着奔跑,一边跑,一边兴奋地叫喊:“快去看疯婆子喔,有疯婆子!”
一位妇人气急败坏地跟在身后跑了两步,追不上前面的泼猴,掐着腰气得大骂:“小心被疯婆子抓了你去!”
正在前面跑得争先恐后的孩子扭过头来,“嘻嘻”一笑:“才不会呢阿娘,听说是被锁链锁着的。”
妇人仍旧不放心,扯着嗓门叮咛:“那疯婆子可是会杀人的,你一定要小心,不能往跟前凑。”
孩子已经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旁边有人劝说那妇人:“你就放心吧,官府前去拿人,那是铁链锁着直接丢到囚车上带走的,孩子愿意看个热闹就由着他去呗。”
妇人掸掸身上的土:“我这不是听说夏家那疯婆子凶狠嘛,看见人就又抓又挠的,万一一个不留神,给她挣开了呢。”
旁边那人也接道:“听说昨日里就连自己姐妹都不认了,手里拿着刀子行凶。手底下又是有一条人命官司的,这种人就应当早点送去疯人塔,可别等到出事了后悔莫及。他夏家就算是有银子,能买回一条命吗?”
妇人向着街道尽头张望了两眼,无奈地扭身去了:“可不就是,当初她家有权有势,杀了人却一个神志不清给逃脱了罪责,安然无恙地带回府上去。这一下自食其果,差点将自家人都给杀了。若非是人家苦主不依不饶,怕是官府还不愿意得罪那夏家,上门抓人呢。”
两人凑在一堆儿,低声地窃窃私语。
安生抿抿唇,吩咐冷伯:“冷伯,绕开了走吧。”
冷伯略有为难:“怕是要等一会儿了,安生姑娘,车被堵住了,前后都动不得,更不好掉头。”
安生觉得原本极好的心情,就像是正在畅快大笑的时候冷不丁地飞进嘴里一只苍蝇。叹口气:“那就等一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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