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将朦,旅宿就有咋咋唬唬的商人入住,隔着地塌都能听见他们喝早酒的觥筹之声。我忍着烦躁下来用早饭,预备上路,迎头遇上热情的店小二冲我打招呼,“公子好早!”
赤生刚好从隔壁房出来,貌似也一夜未安眠的样子,我与他无奈对视一眼,浑身不得劲的坐下喝粥,店小二一边上小菜一边好奇的问:“您二位是没歇息好么?”
赤生不答,反问他,“敢问小哥今日是什么日子,为何一大早就这么多商旅来投宿?”
店小二闻言摇头,“嗨,公子不知道,这浑邪王带领的降汉部队今儿夜里忽然叛变啦,如今河西好多汉军在清点叛军尸身,乱的很哩!他们这些商贾应当是临时改了路线,想从我们楼兰这处狭道走。”
“叛变?他们既然投降了,为何又叛变?”我回过神,急赶着问了句,小二略微想了想又摇头,“想是诈降?谁知道哩~不过汉军应当早有准备,我听闻就是春夏那两战领头的汉军大将霍将军,这次又独挑大梁,亲手斩杀数百叛奴,真是厉害!”
霍去病!?
店小二还犹在念经,我心里却涌起一阵后怕。
这不怕事大的杀才!春夏两战结束,浑邪王来降是可想而知的事,霍去病身有监守之责,居然昨晚不好好睡觉,养精蓄锐,反而跑来找我?天老爷!若没及时回去收服这些余孽,河西保不准就前功尽弃了!
“殿下怎么了?”赤生见我脸色不佳问道。
我强按下心绪,反正天塌了有霍去病顶着,毋用我操心,我得先关心自己的要紧事。
“无事。对了,你给古丽坊递信了么,东弥延叶什么时候到?”
赤生腾出正在啃馕的嘴,哦了一声,“递过了,他们说王子常去那儿问殿下的消息,就等着殿下能来一聚呢。”赤生说完又往嘴里囫囵送了几口,我便把自己碗里的馕包起来塞到他手里,“那还等什么?走走走!”
“刘公子可是想我了?”
东弥延叶从古丽坊施施然的晃出来接我,脱口而出这句,愣生把一旁的随从们吓得不轻,一个个都猎奇的转着眼珠子。
我自是管不着这位大爷,麻溜的就躲进了坊内一早准备好的厢房,赤生则一脸横气的关上门,站在外头双手抱胸,露出腰间的佩剑,霸气护岗。
东弥延叶一直跟着我,见我坐下半天也没个笑脸,便知我是找他有正事,索然无味的问,“又是为你那个挚友来的?”
我一声不吭,拿出“我也不拐弯抹角,你也别哔哔赖赖”的架势,从怀里掏出花叙替我一早准备好的文书。
“你能不能替我谋一张去乌孙的通关文书?我有急用。”我说的很轻巧,但心里还是有点忐忑,毕竟与东弥延叶交情不深,如此要求,似乎还是鲁莽了点,但没办法,谁让霍去病不让我用他这边的门路,不然何必舍近求远。
东弥似是学乖了几分,也学我打马虎眼,“这点小事,回头说,我倒是想知道,上回把你带走的那个将军是你什么人?当时没来得及问你,现在想想实在是草率了点。”
我侧过头,双眼偷偷滴溜了一圈,立马想好了说辞,“他,他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兄。”
“你这可又稀奇了!”他瞪眼,“既是你的表兄,为何连你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原来他还没傻到无可救药,连我都差点忘了这茬,险些没把这谎圆回来,“哎,你不知道,这是我们家族秘辛,我这表兄啊,是私生子,从小就不在一处的!这次我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远房的一个表亲失踪了,正好汉军在河西驻扎,这才来龟兹寻到我。”
“哦~”东弥延叶恍然大悟的点头,似乎信以为真,我咋舌又绕回正题,“你放心,我绝对是正经大家出身,而且我一介女流,能去做什么丧尽天良的坏事呢?本来我是可以求我那位表哥,让他替我办了这文书,可他老爱同我对着干,我实在难低头,想着若是王子你,定是动动小拇指的事,所以才来找你。你不会不帮我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