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兰达终于将赫达送回了二楼,开始着手做起家务。她拿着一块打湿的抹布,正准备擦一下沾了番茄汁的餐桌,门铃声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走到窗前,朝门口望去,只见几名身穿警服的男子正站在门外,他们的头上全都带着一个坚硬的头罩,腰间佩戴着警棍和手铐。
也许是受到了赫达疯言疯语的影响,依兰达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要被抓走了。她仔细地回忆起最近的经历,并未发觉到自己哪里犯了法。
门铃再一次响起,打断了依兰达的思路。她看到门外的警察已经开始不耐烦地跺着脚,其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位甚至已经握住了警棍,用其一端轻轻地敲击着金属栅栏门。
“你们找谁?”依兰达走出了屋子,为警察们打开了大门。
“依兰达·塔斯特诺女士,您经常购物的那家超市就在刚刚发生了一些意外。”为首的警官将警棍插回了腰间,但却并未走进庭院。他的声音因为金属头罩的的存在而有些发闷,嗡嗡地声音令依兰达感觉到些许不适。
“发生了什么?”从这位警员的语气中,依兰达察觉到这起意外似乎并不简单。
“有人在超市内投放了一种发作较慢,但传染性极强的病毒。现在已经有一些免疫力脆弱的人被送进了医院。”依兰达看到为首那位警官的头罩微微晃动了一下,透明的玻璃挡板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刺眼。
“所以请配合我的工作。”
“我可以在家接受隔离吗?”依兰达低声嗫嚅了一句。
“你说呢?”那位警员抽出了腰间的警棍,拍了两下自己的左手掌心。
“好、好的。不过请允许我与赫达女士告别。”依兰达低下了头,双手摆弄着围裙的带子。
“不用了。”他拿着警棍用力敲打了一下铁栅栏门,“你进去把她也带出来。”
“好、好的。”依兰达忙转过了身,迈着僵硬的步子朝屋内走去。
“对了,带上你买的东西。尤其是苹果。”
……
苹果、玫瑰与萝卜。
一堆本应普通的食物被摊在奎罗尔斯的面前。他的视线一直在这堆食物间游走,最后锁定在了一枚苹果上。
那是一枚带有浅淡黑斑的苹果,黑斑的周围带有一圈不甚明显的灰白。这样的黑斑并不多,零零散散地分布在它的表面上。
他的手指敲击着马鞍,神情愈发严肃。
“怎么处理?”他抬起头看向了身旁那位少女。
少女拂了一下自己耳鬓处的银白色发丝,一双鲜红如血的眸子中同样带着几分凝重。她坐在一张带有轮子的病榻上,白嫩的双足在空中不安地晃动着。
“这里是医馆,这要问卡特罗亚。”少女嘟着嘴巴不满地说道。
“别,这种事情还是交给唐纳德大人吧。只有他能获得神的启示。”这时一名身穿棕褐色短衣,头上缠着黄色布带的男子骑着一匹白马进入了医馆。
“那就尽快带着东西出去!人暂且留在我这里,你和卡特罗亚总得把这堆邪物带走吧。我这里还有那么多病人!”少女指着桌子上那堆食物,瞪了一眼奎罗尔斯。
“真要是有麻烦,怎么做都没用。”奎罗尔斯将那堆受到了黑灾污染的食物扫进了一个敞口的麻布袋子中,拽着袋子离开了医馆。
“呼~”少女鼓着腮帮子,吐了口气,“他就应该出去转转,最好永远也别回来了。以前没办法,现在他其实可以有多远滚多远的。”少女身下的病榻在她腰腹的力量下前后挪动了几下。
“唉,他就是这个样子,至少不坏。”卡特罗亚耸了耸肩,“不过耶芙娜,你真的要这么做?那可是被黑灾污染过的人。你自己也说了……”
“我自有分寸。”耶芙娜打断了卡特罗亚的话。
“唉,我谁都说不过,好,我也该走了。”卡特罗亚摇了摇头,调转马头离开了医馆。
“毕竟这个人是我带来的啊。”在卡特罗亚与奎罗尔斯离去后,耶芙娜双手托腮,嘴巴一鼓一鼓的。
她身下的病榻缓缓转动,拖着耶芙娜走进了医馆的内室。内室中铺着一张张用柳条与取出尖刺的玫瑰枝条编织的席子,其中大多数都是空置的,只有少部分躺着患者。
这些患者有些仍在熟睡,还有一些正在低声聊着天。
“圣耶芙娜大人。”见到耶芙娜进来,醒着地患者全都站了起来,朝这位妙手回春的回春地使投出尊敬的目光。
“你们没感觉到不适吧。”耶芙娜来到其中一名患者身旁,柔嫩的小手拂过那位中年男子满脸胡渣的面庞。
“没,我,我很好。”男子紧张地低下了头。
“嗯,确实很好。那么你们继续休养吧。我要去重症室看一下。”耶芙娜双手按在病榻上继续朝内行去。
-一阵呜咽声从重症室内传入了耶芙娜的耳中。她抿了抿自己的嘴巴,推开了关着的大门。
“耶芙娜大人。”少女抬起头看向门口。
耶芙娜静静地看着那名身穿宽大白色布衫的少女,她抬起手在少女的眼角轻轻地抹了一下。
这个动作似乎触动了某个开关,少女将头靠在耶芙娜的肩膀上再次发出了沉闷的呜咽声。
耶芙娜伸出双臂将少女抱在怀中,拍打着她的后背,她开始哼唱起一首轻快的小调,双眼注视着少女身后那面沾染上一层灰暗的白墙。
“您当初也是这么安慰我的。”少女抽噎着抬起了头,她用手背抹了抹已经红肿的眼睛与鼻头,声音略显沙哑地说道。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如同当时一样。”耶芙娜地左手抓了一下平静的白色床单道。
“不,我知道结局。我是不是快死了。”少女摇了摇头,撩起了那件单薄的白色衣衫,裸露出纤细的腰肢。
她的小腹曾经平整白皙,而现在却点缀着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斑点。这些斑点的周围同样带有一圈灰白,与那几枚苹果十分相似。当然也有几分不同,那带有黑斑的皮肤黏着着细碎的鳞屑。只要稍稍晃动,这些干巴巴的黑色碎屑便会被抖落下少许,并在落地后化为一缕黑烟。
“我知道您一说谎,左手就喜欢抓床单。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我要死了。”少女的眼睛再次闪烁起泪光,她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片片碎屑落在了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黑灰的床单上。
“我没说谎。”耶芙娜说着,左手又抓了两下床单,让本来平整的床铺上出现了扎眼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