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将日记本放在了枕头边儿上。她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了那位有着一头漂亮紫发的标枪。她并未与标枪见过面,只知道她是隶属于东煌总指挥官吕明的舰娘。
标枪的日记写着自己的名字,从描述中可以看出那个人拥有着与自己九分相似的外貌,她同样也叫企业。
灰色的自己。企业想到了先知的话。
为什么会有另一个自己?她是如何出现的?难道梅尔卡芙兰一直隐瞒了什么吗?企业并未得到问题的答案,反而收获了更多的谜团。
她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做工精致的吊灯。在一段时间之前,那位叫标枪的舰娘也曾面对的吊灯。
她打了个哈欠,一股发自灵魂的疲惫侵袭全身。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一片黑暗中,嗅到了大海的咸腥味道。
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身处一片漆黑的大海中,空中的乌云在摩擦中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雷声,粗如巨龙的闪电蜿蜒盘旋,照亮了眼前的黑水。
残骸、枯骨、孤魂、野鬼。在闪电的短暂光亮中,她看到了黑水中埋藏的一切。她看到了身披白色大褂的枯骨,看到了布满了锈蚀红痕的金属残骸,看到了饱经战火的焦黑废墟。
她还看到了完好无损的姐姐与妹妹,看到了花生,看到了许许多多自己的姐妹,她们双眼微合,面庞上没有一丝苦痛的情绪。她将手探入了黑水中,顿时一股寒气顺着没入黑水的肌肤,侵蚀起她的意识。
她咬着牙,想要从黑水中捞出她们。但一个浪头将她拍入了水中。她胡乱地挥动着手臂,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听到姐妹们正在低声吟唱,那是一首低沉哀怨的曲子,是一首死亡的曲子,是一首召唤自己回归的曲子。
她拼命地挣扎,牙齿咬破自己的嘴唇与舌尖,用刺痛刺激着自己昏沉的意识。最终她知道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劳,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的身躯朝黑水的底部沉没。
她不知道这片黑水有多深,是否存在所谓的底部。她只知道自己正在缓缓的沉没,永无止尽的沉没。
好冷,好孤单。企业眼前漆黑一片,只余下那片悲哀之声。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触碰到自己的姐妹,但手指所过之处,只留有水流的触感。
“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企业耳边回荡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一团篝火,温暖着她逐渐凝固的思绪。
这是梅尔卡芙兰的声音。她也在这里。她感觉到自己的手正被某人握住,手心温暖如夏日的太阳。她嗅到了一股野菊花特有的芬芳,这股味道她同样在艾芙莉的身上闻到过,但却没有现在这样令她安心,仿若回家。
“英雄总是会遭受磨难,唐纳德也曾经遭人误解,经历了痛苦的分别,但他从未放弃,一直在追寻人与娜芬的共存之道。”
“他成功了吗?”
“至少血脉还在延续,他就没有失败。”
“醒来吧。你说过你也想成为英雄,不是吗?英雄要直面惨淡的现实,追逐梦想的未来。”
冰冷消退,她的身体变得轻盈。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浮起,越浮越高。
她睁开了眼睛,太阳已经透过纱窗照射在自己的身上,暖洋洋的,令人舒适。她打了个哈欠,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还是不知道自己是谁,她仍然被困在这里。她拾起了枕头旁的日记本,久久地凝视,最后叹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接着标枪所写的内容,记录起自己的经历。
当她写完后,看着笔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不禁笑了起来。她合上了日记本,将它塞回了抽屉的最深处,打算到外面走一走,继续思考问题的答案。
也许如同标枪一样,先知会给自己提示。企业抱着这样的想法行走在建筑群外的密林中。
她能看到不少孩童在林中笑闹嬉戏,还能看到各色小鸟悬挂在枝头,唱着独属于它们的歌谣。
就在她试图融入到这里美好的氛围中的时候,她看到一团阴影从树梢跃下,悄无声息地融入到了一位女童的身上。这件事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企业擦了擦眼睛,端详起那位被附身的女童。
她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其笑容还是那么天真纯净。
也许是昨天的梦影响了自己的休息吧。企业如此想道。但即便如此,她还是失去了散步的心情,转身朝先知的住处走去。
先知住在岛屿中心的白色城堡中。那是一座纯白得没有丝毫杂质的尖顶城堡。它白色的墙面没有任何装饰,透着质朴的美感,但这平平无奇的墙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却会散发出圣洁的辉光,这也是这里被称作“光庭”的原因之一。
至于“泠誓”的含义,先知从未谈起,企业也没有追问的想法。
城堡的大门洞开,毕竟这里没有外人,先知也从未提防过任何人。毕竟能够理解所有人思绪的她早就不需要这种外界形式上的防范。
“先知姐姐!难道你就这样看着我们的伙伴遭受痛苦?”隔着很远,企业就听到了愤怒的喊声。那是昨天自己救下来的孩子吼出来的。
“先知姐姐!他们肯定会找到这里。我们龟缩在这片你说的乐园中毫无意义!我们必须结果掉赫尔曼,他是痛苦的根源!”
企业循着声音走进了一个房间。这是一间相对三个孩子来说很大的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长约二十米的长桌。先知三人此时正坐在最靠右侧的三把椅子上。
此时那位被称作阴影的孩子站了起来,双手拍打在桌子上。他的身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气,情绪显得颇不稳定。
“雷特翁·卡利亚。我能看到未来。”先知说道。
也许是许久未听到自己的名字,雷特翁愣了一下,随即脸庞通红地道:“所以我们就要继续待在这里。赫尔曼还活着,我很担心。”
“企业,让你见笑了。”先知打断了雷特翁的话,“如果不介意,可以在雷特翁身旁坐下。”
“不用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等稍晚一些,我再来。”企业转身便要离开。
“这可是决定我们命运的会议,决定了你是否还能回去的会议。你真的不听一听吗?”先知的声音仍然那么柔和,但内容却有着不容自己抗拒的魔力.
企业扭过头,看到先知的眼睛中仍然满是阴翳。
“好吧。”她应了一声,坐在了雷特翁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