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句话,我的心猛的跳了一下,转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柳凝烟冷笑着看着我:“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
我沉默的看着她,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惊惶的表情,而柳凝烟也是一脸怡然自得的表情,慢慢的凑到我的面前,说道:“岳青婴,你以为,没有人知道你干过什么吗?”
“……”
“如果我没有记错,五年前,同进宫的除了我们俩,其实还有一个人,可是……”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我的脸色已经瞬间变得煞白。
当初那件事,在我的心里已经尘封了整整五年,我甚至以为那已经是前世的事情,可以完全的忘记,不用再提,却没想到,柳凝烟竟然还记得,竟然提了出来。
而柳凝烟的声音,像是地狱里的鬼哭,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到我的耳朵里,“你当初的欺君之罪,皇上就把你在冷宫关了半年,如果让人知道,你曾经杀过——”
她的话没说完,我一下子转过头看着她。
对上我的目光,柳凝烟似乎也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她看着我,又故作镇定的说道:“怎么,事情败露,想杀人灭口吗?”
“……”
“我告诉你,现在可跟当初不一样了,我是皇上的侍从女官,我要是出了事,宫里的人一定会彻查到底,到时候你也跑不了!”
我站在亭子中央,死死的握着拳头,指甲硬生生的了掌心,带来一阵刺痛,我的觉得心悸了一下,这才慢慢的控制住了紊乱的呼吸,然后转过头看着她。
“你想要我怎么样?”
“哈,我不过是这么猜测了一下,没想到是真的。”
柳凝烟笑了起来,一脸得意的表情,我狠狠的咬着牙,牙根几乎都快要出血,却还是控制着自己,沉声道:“你要我怎么做。”
“我已经说了,我要再次得到皇上的宠爱,我不要做宫女,我要做皇上的妃子!”
“皇上要宠幸谁,不是我能控制的。”
“这话要是别人说,我信,要是你说,还真没什么说服力呢。”柳凝烟笑着道:“我可还没忘,三年前,是谁让我上了三殿下的床。”
一提起这件事,我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几乎全身都在发抖,柳凝烟见我半晌都没有响动,便说道:“好,你不帮我也可以,那我就去告诉详刑司,就说当初——”
我一听,急忙说道:“现在他是皇帝,后宫嫔妃又多,没当初那么容易。”
“所以呢?”
“你总要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办法。”
“好,我就给你一点时间,不过,你别让我等得太久。”
柳凝烟走过我的身边,轻轻道:“我这张嘴,可不知道能管多久呢。”
说完,她笑着扬长而去。
我木然的站在亭子里,明明是盛夏,炙热的阳光照在皮肤上好像烈火炙烤一样,但这一刻,我却觉得置身冰窖,连血液都在慢慢的凝固。
我慢慢的走出亭子,身边一片繁茂的花木,一伸手便摘下一朵硕大的牡丹,娇艳的颜色在掌心,好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直灼伤人眼。
花在手中,碎为落英。
。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越加的闷热了。
这天傍晚,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整个重华殿好像被闷在炉子里一样,刚过申时,申柔便让我给她卸妆。我倒是有些奇怪,这几天裴元灏都是留宿重华殿,只怕今天也要来,怎么她这么早就卸妆了?
正想着,就听见申柔对旁边的明珠吩咐道:“去跟内侍监说一声,把本宫的绿头牌摘了。”
“是。”
我有些疑惑,看着镜子里那张妍魅无比的脸,轻轻问道:“娘娘,这是为何——?”
申柔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明珠不悦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这两天,娘娘的信期要来了。”
……原来,是她的信期。
我取下金钗的手轻轻的颤了一下,金钗反射的一点精光一下子晃过了我的眼睛,我捏着金钗的手指微微紧了一下,然后微笑着说道:“既然是这样,就不用劳烦明珠姐姐,奴婢待会儿要去御膳房传话,就帮明珠姐姐跑这一趟吧。”
申柔抬头看了我一眼,笑道:“你倒是尽心。”
“娘娘,这也是奴婢的分内之事。”
“也罢,你这几天晚上上夜,也辛苦了,传了话之后,就不用过来了。”
“是。”
我收拾完她的梳妆台,申柔已经进了内室休息,我便从里面退出来,轻轻的虚掩上门,转身便朝着兰香居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正好撞上了柳凝烟,她正站在许才人面前,不冷不热的说道:“才人,皇上今夜要过来用晚膳。”
许才人一听,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而柳凝烟的脸上越发显得不快,朝她行了个礼便转身要走,一转过身,正好撞上我。
许才人也看见了我,说道:“青婴,皇上今夜要过来用晚膳,你去御膳房传个话。”
“是,奴婢知道了。”
柳凝烟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笑道:“真是巧啊,既然青婴姑娘也是要过去,不如就一路吧。”
“好啊。”
我也微笑着点点头,便与她一同转身走了出去。
出了重华殿,通过一个长长的通道,两边除了高耸的宫墙,便只剩下我们的脚步声回荡在耳边,柳凝烟转身看着我,说道:“岳青婴,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什么?”
“我告诉你,已经好几天了,皇上每天晚上都留宿在重华殿,如果你再不帮我想办法,你可别怪我——!”
“办法已经帮你想好了。”
柳凝烟一听,立刻喜道:“什么办法?”
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人,便压低声音说道:“这几天晚上,皇上在才人那儿用过晚膳之后,都会直接留宿在贵妃处,可是今天,是贵妃的信期。”
“那又如何?”
“皇上兴致勃勃而来,可贵妃却无法侍寝,如果你能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的话——”
柳凝烟皱着眉头,说道:“你当我是傻子,贵妃的信期,内侍监自然会将她的绿头牌摘了,皇上怎么会过来?”
我淡淡一笑:“是贵妃让我去跟内侍监的人说,但如果,我晚去一步呢?”
她一愣,立刻明白了什么,但转念一想,又有些丧气的说道:“就算贵妃不能侍寝,还有别的那么多嫔妃,皇上他——就算不留宿重华殿,还有别的地方可去。”
“你的身上,不会连一点催人情动的香料都没有吧?”
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她系在腰间的香包,虽然我对药理不甚熟悉,但在回生药铺住的那些日子,也稍微看了些医术,懂了一些药理。
柳凝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香包,脸上竟也红了一下。
但她又丧气的说道:“这有什么用,宫里那么多宫女都挂着,也没见皇上——”
我伸手扯下她的香包在空中晃了晃,喃喃道:“罗勒叶、阳起石、仙茅、淫羊藿、伊兰……东西倒是不错。”我想了想,说道:“待会儿我去御膳房,也会让他们准备一些特别一点的晚膳,只要天时地利人和……”
柳凝烟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这件事完了之后——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五年前的事,一个字也不要再在宫中提起。”
柳凝烟看了我一眼,也笑了一下,说道:“只要皇上再度宠幸我,我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一言为定!”
。
等到了傍晚,天气越发的闷热,天上厚厚的云层好像一床棉被,将整个皇城都掩盖起来,让人近乎窒息。
裴元灏在上灯时分来的,许才人早已经准备了一桌的佳肴,两个人还是和往常一样坐下吃了起来。
我站在许才人的身后,柳凝烟就站在裴元灏的身后,她又换了一件颜色新鲜的衣裳,还特意擦了些粉,说起来她也的确是个美人,灯火摇曳下越发显得粉妆玉琢,隔着桌子,也能闻到她身上飘来的一股淡淡的幽香。
用完晚膳,许才人又亲自给他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的递过去,说道:“听说皇上最近政务繁忙,也要好好进补才是。”
她的话刚说完,一双白玉一般的手伸过来,接过汤碗。
只见柳凝烟笑道:“让奴婢来吧。”
说完,她将碗又递给了裴元灏,柔柔的道:“皇上请用。”
许才人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看着她,裴元灏也看了她一眼,却没说话,只是嘴角挑了一下,端起碗来喝了一口。
一口汤下去,他的眉间却是微微一蹙,抬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什么汤?”
我立刻低下了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许才人便笑着说道:“这是御膳房特地为皇上准备的牛尾汤,加了几味药,正好进补的。”
“哦?”裴元灏看了一眼那炖得雪白的汤汁,又看了看屋子里的这几个人,像是笑了一下,继续喝了起来。
气氛一时也松缓了下来,我看见柳凝烟的脸色越发红了,整个人紧张得都在发抖一般,许才人看了她一眼,脸上也微微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便说道:“皇上今夜是打算——”
她的话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树叶被吹得哗哗作响。医妃狠凶猛:
“起风了。”
“嗯,”裴元灏漱了口,擦了一下嘴,便起身道:“正好,朕有些闷热,想出去走走,晚上还有事要回御书房处理,就不留下来陪你了。”
说完,他转身吩咐柳凝烟道:“你去跟玉全说一声,今晚朕回御书房。”
柳凝烟的脸色一下子白了:“皇,皇上,您的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啊。”
“是啊皇上,您的身边得有人跟着啊。”许才人也劝道。
裴元灏站在桌边,又看了一眼桌上那盆雪白的汤,然后慢慢的抬起头来,像是不经意的看向我。
“就让她,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