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楚家出了点事。
新闻头条、微博头条,到处都是楚家亏损上亿、股份大跌的消息。我不太关心新闻,但是这件事影响太大,到处都有人谈论不说,手机上的推送消息见天地往外弹,不想看也得看几句。
怪不得赵漫沙最近都没有打电话过来,肯定是忙得焦头烂额。我随意想了想,很快把这件事扔到了脑后。
我觉得一定是我的年纪大了,所以才不明白现在的情侣都在搞什么。齐颖峰也就算了,李衿重生回来之前也有三十多岁,按理说依照她的年纪和经历,早该过了谈个恋爱分分合合的阶段。她要谈个恋爱,不是互宠真爱就是利益交换,怎么都不是能吵到分手的,但现在她和齐颖峰闹的什么幺蛾子,我实在是看不明白。
齐颖峰是被改了命的。他原本早该死了。
我大概能看出来,他十二那年有一场大劫,过得去从此以后万事无忧,过不去世上再无此人。他能活下来全靠着李衿,虽然李衿没有实际做什么帮助他,但是这事情是很没道理的,好比有时候一个人本来会死,但另一个人不小心被偷了手机,起床晚了半个小时,于是饿极了的狗自己出门找吃的,阴差阳错救了本该要死的人。他为什么活了下来?因为那个小偷偷走了手机。
所以我一直觉得佛家说的什么因果很扯淡。这种情况功德难道要算是小偷的吗?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学艺不精理解不透,但是管他呢,我就是觉得佛家很多说法都很扯淡,我乐意这么认为,只要释迦牟尼不会现身说法,我就能心安理得地继续这么认为下去。
齐颖峰的命都是被李衿吊着的,他一直都是死期将至的面相,这么简单的相我还是能看出来。所以说这可真的是知识改变命运啊,他但凡稍微了解一点此道都不会和李衿分手,虽然他现在不了解也不想分手,不过还保留着那种五陵英少的自尊,落不得面子,李衿说话做事再狠一点,他就只能和她分手了。
分手就是个死,也是惨。他命还特别轻,我收回了守护符后肯定天天做噩梦,睡也睡不好、吃饭都不香,做什么都没兴趣,提不起精神。
这种真是没有道理,他完全处于被掌控的状态,仅仅是因为李衿让他活下去。说实话我一直觉得天道的规矩才是最扯淡的,偏人类偏得明目张胆。像是我们看的白蛇传里面的报恩梗,许仙救她一命,白蛇以身为报、以情偿之,很多人都吐槽说给点金银珠宝帮他加官进爵就罢了,何苦赔上自己……然而规矩就是这样啊朋友们,他救了你的命,你就得付出你最宝贵的东西。
白素贞付出了身体、爱情、仙途——成仙那个结局只是人们美好的想象。许仙一介凡人,凡心不改,白素贞法身已破、道心淡薄,两个人都没可能成仙了。
就我个人的理解来说,修行就是一种自我进化,而进化绝无不退化的可能。就好比人类的进化过程中为了智力的发育而一定程度上舍弃了强健的肉体,修行的过程,也是一个进化和退化并存的过程。
进化的就不说了,退化的也显而易见:感情、躯体上的双重阉割。
人类修士是绝无生儿育女的可能的,有过生育的人要想踏上仙途也是难上加难。妖怪在这方面的限制放松了很多,但一旦他们修行到一定地步,同样会失去繁育后代的能力,这个“地步”则视具体种族而定,我没有观察过,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但这并不意味着人类修士就没有拥有后代的可能了,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没有成功的话后果会相当惨重。修士想要孩子,需要付出的是大量的精血和灵气,长年累月不间断的对于尚在孕育的幼儿的看护,而且往往会功亏一篑,到最后孩子没有不说,修为倒退、心境大损都是轻的,稍不注意就得陷入大难,神魂俱毁,连投胎重来的机会都没有。
我研究过这个,得出的结论是修士所孕育的孩子会是崭新的、未经轮回的神魂,纯粹,强大,几乎注定了踏上仙途,又几乎注定了成为圣人。
但没那么多圣位。天道才不会新增圣位呢,它小气得要死……好吧好吧,这个世界的天道不小气,起码对我不小气。
李衿又是一周没有回来,偶尔在校园里碰见,也只是匆匆说几句话。周末到了,这次宋教授的课没人打扰,我安安分分从头呆到尾,听他讲我以前入门的时候听的东西。
很奇怪,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但是又从来都听不腻。
下课之后我回寝室,水杏这次在,见到我游戏都顾不得打了,神神秘秘地邀请我去她家,说要给我看好东西。
我想了想,问她:“你弄到了什么好琴?”
她坦然承认:“对啊,你上次问了嘛,我就问了问我认识的一些比较喜欢这些的熟人,还真被我找到一把。不过那把琴就是因为太好了,生出了灵,所以还没有人能用。”
虽然在小说漫画的情节里,武器、乐器乃至于一幅画很容易就能拥有自己的灵魂,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无生命的存在要想生出“灵”,顶尖的材质、顶尖的制作者、顶尖的主人,三者缺一不可,而且如果长时间在失去一个主人后没有找到新的主人,生出的灵也会逐渐陷入沉睡,睡得久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们也是没办法自己吸收灵气的,要靠主人供养。
我说:“不要。我就是想要一把普通的琴,不要古琴,不要妖怪,材料也不用太好,不用很有名,就是一般人会用的、少量人民币能买到的那种好琴。”
养一个灵花的灵气不多,但我要养那就是真·用命去养,在这个世界我养不起。
水杏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难讨好?给你最好的你还不肯要?”
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水杏又说:“你真不要?”
我说:“不要。”
她冷冷地看着我,数秒后抱着我的腰嚎:“别啊!你不去我会被她打死的!我就是和她说给她找了个她会喜欢的主人她才肯来的!你不去我会挨打的!我一定会挨打的!”
我残忍地撕开她黏在我腰上的手,没理会她,坐回座位打算写作业。宋教授丧心病狂地布置了三本经典书籍的阅读笔记,这门课程、这个作业的活动性很大,但我预感到这门课要是不想重修,最好还是写上几万字给他,再怎么也得半干货半掺水交差……还好宋教授著作等身,翻一翻他的研究,就知道怎么写能让他满意。
水杏搁一边儿安静了一会儿,又过来磨蹭我:“你在干嘛?哎呀作业回来再写也行啊,我们先出去玩玩再说嘛,下周才上这门课,时间多的很。出去玩嘛出去玩嘛,出去玩了再回来写嘛……”
养过猫和狗的人都知道,它们想要你陪它们玩的时候,是绝不会放弃缠着你的,除非你真的生气了。我被水杏缠得没脾气,也实在是生不起气来,最后还是半推半就地跟着她出了门。
她又把我带去了她家。
小区里还是那么热闹,老虎公然躺在草坪上睡觉,豹子和蚱蜢嬉戏,一位美丽的男子走过来,他的本体是一只正在开屏的孔雀。绿化带里珍贵药材扎堆,人参、灵芝在一块儿玩闹,雪莲躺在池塘上,和一只海虾混在一起,大白天的,街上还放着一只蜡烛,青烟凝聚成隐约的人形。
像是异类的狂欢,这种自由感新奇极了,上次来在外面的没那么多,虽然能感觉到,但在修为不高的时候,感觉远没有看到的来得震撼。
这次没人向我们打招呼,但是无数若有若无的眼神汇聚过来,一眼扫过去大家都在认真做自己的,实际上大家都暗搓搓在瞄我,又不肯好好看,偏要偷偷摸摸地瞟一眼、瞥两眼,我看过去的时候又做贼心虚地更用力做自己的事情。别的就不说了,老虎你那么大块头,换个姿势还要我假装看不出,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水杏目不斜视,只是加快了脚步,急着带我离开这场眼神洗礼。
一进门她就长出一口气,满脸庆幸:“总算是逃出来了,他们就像是能把我们生撕了一样。”
“没有处于眼神风暴中心的你没有说这句话的资格。”我说,“琴呢?”
“你不是不要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没改主意,但是我觉得我知道有人适合这把琴,如果她真的是把好琴。”我说,“一直没有主人对一把琴来说太危险了。”
但不用李衿说,我也看到了她。
这是一把不能说是漂亮的琴,也许她对真正爱琴的人来说很美,但我看不出来,我学音乐就只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小爱好,一直被评价匠气太重,我本来也就不是爱琴的雅人。但我能看出这是一把好琴,无论是时光流逝中依然保持最佳状态的琴弦,还是琴身的雕琢和刻字,无一不是上品。
但她已经睡着了,尽管从外表来看尽善尽美,但我感觉到了她的悲伤和疲倦。
怪不得水杏死缠烂打要我过来看看,原来如此。但总不至于我一提起琴,就刚好有一把琴因为耗尽了灵气需要尽快找到一个主人吧?
哦,这就是我原本的待遇,我知道,只是太久没有享受过心想事成了,我有点害怕。
我问水杏:“这不是历史上有名的任何一把琴对吧?”
“不是不是,放一百个心,她主人可爱她了,从来不肯拿出去展示。”水杏狗腿地凑过来,“那个……你要把她送给谁啊?确定没有问题?”
“放心,送给爱琴如命的大儒,绝对没有问题。”
收到之后宋教授就不会太为难我了,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