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第三视角来看自己的感觉很有意思,我把这段视频循环了十遍,才终于恋恋不舍地停下来,转而去关注评论。
评论区意料之外的安静,只有零星几条在询问视频里的人是不是新出道的明星,以及最近接演了什么片子,语气冷静克制,想象中的舔屏言论一个都没有,阅读量和点赞数倒是居高不下,高得有点假。
我翻了一会儿,确定这件事就是李衿太过于大惊小怪了,还有那个我不知道是谁的男人对这类事情过于敏感。全中国那么多人,长得好看的更是不知凡几,要是随便来一个精彩的视频就能红,那些天天用尽手段搏出位的明星该多委屈?
就我们这儿的国情,就我们这人口基数,一个单纯的视频没炒作是红不了的。
等热度过去了就行了。我放心地打算继续睡觉,然后被王黎的来电打断。
她在那头很是雀跃:“英英,你上了好长时间热搜了!你要红了你知道吗?我们导演都在问你有没有片约,说你的形象很符合这部电影的大反派!你要红了英英——你签的什么工作室啊,捧人这么厉害?”
“……我没打算演戏。”我说,“我也没有签工作室,你看看视频就懂了。有什么事?我要睡觉了。”
“看视频就懂了?你怎么知道我没看?我刚下戏呢,正卸妆,导演就过来问我认不认识你了,说是有人看见你在给我化妆。”她镇定下来,对我说的话不以为意,“才几点你就要睡觉,别逗了。这可是赵导的电影,谁不想来?哪怕你原本没打算演戏,这可是赵导!演他的电影,而且还是重要的配角,在圈子里就是一步登天。”
“我不了解电影,知道他,但是不清楚。而且他再厉害,也比不上最牛的。”我报了几个哪怕从来不看电影也知道的导演名,“要是他们邀请,我就考虑考虑,赵导就算了,你跟他说我没兴趣。”
“……行,你真行。”王黎无语,“你不演就算了,你要来演了赵导还得付一大笔违约金。我就先看看你那视频是有多神奇,才能火成这样。”
我挂了,躺下睡觉。
没几分钟,水杏又打电话过来念念叨叨指责我不该在凡人面前暴露自己,我随口含糊着过去了,寻思着要不直接关机,又接到赵漫沙的电话,温温柔柔地夸我上镜,劝我不要投身娱乐圈,理由列了一大堆,我自然满口答应,这个电话完了就赶紧关了机。
没有人打扰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又是没课的天。
这学期不知道为什么课程特别少,而且超过一半都只上半个学期,我在床上躺着发了会儿呆,磨磨蹭蹭地下了床,写作业。
我也是有作业的,而且还作业特别多,只不过我对作业很不上心,一般也就凑活着写写,到了能及格的地步就绝不会再往上使劲。
我学的是法学。这个专业之坑爹就别提了,枯燥、心累,法律三天两头的大修大改,背完了重新背,学完了从头学,而且导师上课不上心,天天在外面赚外快。
没分流之前天天看案例,看离婚案看到吐,还有不少争遗产的,然后就是小一点的犯罪案例,最多的就是强.奸案,然后还会有不少特别毁三观的奇葩案件……
评价这么低也因为我其实并不喜欢法学,但我认为这很有效地提升了我的抗打击能力,让我在另一个世界没有疯掉。
最开始选这个专业,一部分原因其实是一时的冲动,突发奇想,原本一直是想读小语种或者中文的,结果选志愿的那一刻失心疯一样忽然想起来曾经看到过的一个法律专业,要求的分数比我考过的最高分还要高好几十分,我填了,学校扩招,我不出意外地被录取。
另一个原因是为了公理和正义。
这个原因所占比例不大,不过是促使我在短短几十秒内决定选它的重要因素。毕竟我曾经也有梦想,希望世界和平,希望自己手持真理,希望扫尽天下不平事,希望有许多人崇拜和许多人爱。
现在想想……当时被天道爸爸宠着真是幸福啊。
我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说实话对未来很迷茫,不知道以后能干嘛。找专业对口的工作还是免了,律师我肯定做不下去,这个职业其实是很受气的;做法官倒是不错,国内的法官自由裁量权还挺大,然而我想象了每天都被案件包围的日子,深刻怀疑自己会不会一个不爽就上门杀杀杀。
要说是对人性的不满,早不满过了,主要是烦。
一看到那些糟糕的事情,就会让我想起我刚到另一个世界时前主人强迫我观看的事情,更会让我想起我乔装打扮时遇见的一些垃圾。我已经度过了那段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麻木期,我看到那些东西,会感到十分的不耐。
毫无贡献、毫无价值,浪费资源,不如死了,转化为灵气。
另一个世界因为修士掠夺太多资源都要撑不住了,我看到他们就想起来这一点。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久而久之我真的不去想了,但我忽而又觉得有点恐慌,因为实质上我不愿不去想。这很矛盾,我好像一直都是个矛盾的人,我放不开任何一段经历,我始终太过贪心。
当我刚到另一个世界,我忘不了这里;当我归来,我又死抓着另一个世界不忘。
但我怎么能忘呢?这和否定自己有什么区别?就是这些经历才组成了我,纯白无暇怀念一下就好,要我变成当初那样我也不乐意,就好比都想回到童年,真能回去,多数人还是敬谢不敏。
有些事就是因为不可能发生,我们才津津乐道,不断假设。
我是很喜欢当初那个有些傻白甜的自己,但现在的我,或许我也是喜欢的。
要是我重生回来,我绝不避开任何事件。
我愿意再去走走那些弯路,因为弯路上也有不可复制的风景。我还是要跪下来听教诲,跟随我的前主人,受很多苦、哭很多次,救一些人也杀一些人,被收入门下也收人教导,爱一些人然后又离开,再不回来。
像是受尽苦楚的侠士老了,窝在小酒馆里喝一杯热酒,和别人说话时感叹那时年少,不该步入江湖……其实他真的觉得自己不该步入江湖吗?
不去江湖的侠士算什么侠士?
没经历那些事情,我还算什么我?
我总是很难受,可不难受我更受不了。
心安理得地在寝室写了一天的作业,自认为完美无缺了,晚上就上网浪。这时候天正擦黑,不少夜猫子开始蠢蠢欲动地活跃的时候,我上论坛逛了逛,发现那段视频遍地开花,我笑的那一幕还被截频,好心人给我加滤镜修了图……我只感谢他们没做成表情包。
真做了也没什么,就是我身为表情包先锋肯定会率先使用,自己用自己的表情包有点奇怪。
好在视频里的人我真的不熟。
除了常常需要面对镜头的职业,人们或多或少会觉得关于自己的视频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我这里还要更严重些,我根本就不太能认出来视频里的人是我自己。我对我的外表认识很模糊,从泠的长相我还要更熟悉些,虽然也不会熟到哪里去。
论坛里很安静,虽然发视频的多,打赏金币的也多,在线人数相比平常激增,却没几个人发言。
我打开群聊,发现群里多了共享的视频和图片,但依然没有几个人说话。
这我就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算了,没人讨论是好事。
我足足在寝室宅了有三天,水杏比我还宅,她打游戏到了兴起连外卖都懒得点一下,不过我不想下楼,所以压榨她给我拿外卖,真要论起来,这一周我才是最宅的那个。期间本来有一堂课,不过我不想去,这堂课的老师就请了病假,空闲时间刚好连成三天。
到了周六,我必须出门了,去上宋教授的课,也是这门选修的最后一堂课。
视频事件应该已经过去了,置顶飘红的大概过一阵子就能冷下去,老实说我有些搞不懂为什么那些没什么人发言的帖子能有那么高的点击,而且还一直置顶。
热搜倒是下去了,我就没有再关注。
临走前我和水杏商量:“那工作我不干了啊。”
“怎么了?”水杏很诧异,“嫌工资低了?”
“没兴趣不想干了,我上班又不是为了那一点工资。”
“成,随便你。”水杏表示无所谓,“本来你也没什么用,还顶了别人岗位。”
我懒得回嘴,上课去了。
一出门,离开寝室楼还没几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我身上。不是明目张胆包围我,而是偷偷摸摸隔一会儿瞟一眼,按捺着激动那种。还有人悄悄掏手机拍照,并且在我假装没发现的情况下尾.随我走了一路。
路上的人不多,到了学校才是人山人海,不带夸张的。宋教授这门课是受欢迎,不过这还是头一次大教室被坐满,每一个座位上都有人,就左边靠墙我时常坐的座位空着。
我在万众小心掩饰的瞩目下坐上去。
宋教授讲课中动不动就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一点儿不带装样子,因为现场也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不,没有明里,全都是暗地里看我。
走廊上路过的老师和学生估计能填满操场,好多人都路过了有几百遍了,来回就算只有这一段路都能有一公里脚程。
我觉得,真有大麻烦了。
很大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