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让不同的人来帮忙,那就需对症下药,荀爽为通儒,那崔博就提出“字典”的概念,嗨…其实也不算,他就只是搞了个注音出来。
至于释义什么的,崔博自问是没那功夫搞的。
崔博当时有了这个想法的时候呢,就想到了一个主意——时人不是爱注疏嘛!咱就给《说文》给注一遍,添上注音的时候再裨补阙漏~
等崔博给注完喽,首先就要给那荀爽、卢植、蔡邕等送一本去,这种东西要打开名声要如何做?直接就用硕儒打广告啊!那效果必然拔群~
崔博提出的是大利于当代儒生,荀爽也乐得去接受新内容,于是乎…崔博轻松搞到荀谌、荀彧的介绍信。
他俩都是荀绲的儿子,而荀绲已去世多年,荀爽是他们的长辈,俗话说“长者命,不敢辞”,有荀爽之书在,还怕你俩不入彀中么?哼哼…
崔博只觉得自己怀里揣的,正是一大宝贝啊,荀谌且先不说,光说这荀彧…
此君的兜里似乎装着无数的人才,在原本历史上他为曹操举荐了许多才俊,郭嘉、钟繇、陈群、杜袭等等。
呃…不太对,前世他看还没细想过其中缘由,但是现在经历过政治斗争之后,才忽然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这几个人,似乎都是颍川人!
崔博不禁对自己的计划产生了点儿怀疑——咱真的是荀彧的对手吗?哪怕咱是后世来者,恐怕也不够人荀彧打的啊!
去征辟荀彧,崔博就得冒着风险:能不能稳稳压住荀彧和他的颍川士人集团?
若真有那么一天,荀彧得势了,光靠崔博一个,肯定是压不住的,若在加上另一些原从派呢?还真不好说。
刘备出身太低,以至于就没多少士人愿意跟着他混,他麾下唯二能称作士人的人呐,崔博是一个,还一个是乐隐。当然其中大部分人员的构成,是原从武将,而且出身均不怎么好,他们可以说是掌握了绝对的军权。
崔博虽说出身士人,但是他的意愿,不是大搞意识形态政治斗争,而是更偏向于平等——既给寒门崛起的途径,也不一味的否定士族。
要不然…崔博还能向往着荀彧嘛!?
在他眼里,只要有才华,道德过得去的,于国家有利的,皆可任用!
哈…有点儿扯远了,不管如何,还是先见一下这个享有盛名的留香荀令罢~
边想边走,不一会儿,便至了廷尉寺。
郭宠亦是崔博的目标之一,他来就是要搞清楚,郭嘉到底是不是这郭宠的族人~
对待荀爽用文化上的手段,而郭宠家族世代学法,自然就不太吃经学那一套了。
对此,崔博还必须和这郭宠谈谈法啊~
然后崔博上前和寺前的门子报了己名,毕竟不是他所属的光禄勋,所以进去还是要经过一番盘问的。
不过崔博好歹也是个吏,若真有急事来公干,着门子可是担待不起,所以没两句那门子便放行了。
自然后面是还有人守着的,进出可就不似这么简单了。
廷尉寺,上次崔博来过,所以对于地址还算是有点儿印象,此时他就正奔着郭宠的办公室去了。
“区区议郎崔博来谒见廷尉郭公,烦请通传则个。”崔博的处事就是这般的谦恭,无论他面前的人是怎么样的身份,他总是能很客气地与之对话。
即便是在王允这种政治与阶级敌人面前,崔博还是不会失去风度,当然…背后不这样~简单来说,崔博他丫就是一两面人~
“阁下少等!”那门子拱手回了个礼,便往内里传话去了。
不一会儿,那门子又折返回来,并请崔博进去。
“末学后进议郎安平崔博,见过郭公!”崔博的姿态,可谓是拿的很低了,当然这在儒家盛行的时代,不这样才会显得奇怪呐!
郭宠显然不好这些虚礼,他就“嗯”了一声,而后让崔博入座,并开门见山地问崔博来此地的原因——
“可是为上次甄氏之案?”
不说这个崔博都快忘了,那贼首袁绍还没有被逮捕呢!
正巧崔博就趁着这个时机来问问了:“不知那犯罪嫌疑人袁绍可曾归案耶?”
崔博这句话倒是给郭宠整得一脸懵逼?啥?犯罪咸鱼人是什么人?
郭宠一脸疑惑地问道:“崔议郎言何耶?”
崔博暗喜,这郭宠他果然就上钩了,“犯罪嫌疑人”这五个字乍一看是新语,但实际上“犯罪”也有,“嫌疑”也有,“人”就更不必提了~
就这么一拼,其实是不难理解的,但是…古人的脑回路和后世的不太一样,就比如由有些成语的意思很显而易见,但是…崔博拿出来说,还是会搞得众人一脸懵逼。
所以崔博这次算是被动地使用了这个技能,为的就是要勾起郭宠的疑惑~
然后他再卖弄——“博对于法律之学亦有涉猎…”这其实不算什么,通经的人会了解法律者这实属正常事,但是郭宠对于崔博的这一系列的操作却是搞不太懂。
呃…怎么瞅着都不像是妄人,这说的都是甚么话嘛!
崔博竖起一枚手指,其貌更显几分神秘:“哦…犯罪嫌疑人,博所言的意思…简而言之——便是在廷尉定罪之前,人犯无罪,而只是案件中有嫌疑的对象!”
他所言的东西不可谓之专业,但是意思却很合乎于法。
郭宠那是精通律令的呀,审理案件也是极多,听了崔博的话,他一下子就来了兴趣!
“举个栗子!”崔博继续说道,“就前次案件来说,甄奂之罪已定,可谓之云‘罪犯’,但还要基于其所言真假,来进行最后的评定,这且不提;
就说那甄奂所供出的袁绍,因为没有当面对证,所以不可称之为‘罪犯’,而应是‘犯罪嫌疑人’!”
他就举了个活例子出来,以帮助郭宠理解,如此做得目的呢,自然是要博得其好感,然后故技重施…
本来没举这个例子的时候,郭宠还挺感兴趣的,但是崔博举过栗子之后,他便皱起了眉头。
“依崔议郎之见,那袁绍无罪?”
郭宠不是一个笨人,本是不该问出这么拙劣且浅显的问题,但是崔博这个七弯八绕的给他绕进去了,竟是一度让郭宠以为这崔博反复了,此时竟是来为那袁绍说情来了呢!
崔博反问道:“难道郭公以为那袁绍无法翻案么?”
这会儿可没有讼师这么一个职业,翻案的话,说起来很困难,但也不是说不能,它要求执法者相对公正,譬如按原本历史的走向,四世三公弘农杨氏的杨彪就会被曹操以勾结逆贼袁术的罪名逮捕入狱。
当时若不是满宠之法颇公正,恐怕这老头儿当时便要在许县大狱冤死不可~
好吧,这严格意义不算是翻案,只是满宠经审问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能给他定罪罢了。
但是能从这件事中看出来,东汉对于犯人的态度!
曹操的意思崔博也看不出来,毕竟难眩以伪,但是光凭着书上的记载呢,那曹操就是一心想杀杨彪,后边是迫于压力无奈放出的。
后人有评价曹操好用重典,行申韩之法术…对此崔博只有一个字呵呵。
或许他的理想是那般,但是他绝对不是那般做的,当然可能是涉及了什么样的政治目的,崔博不是当事人,难揣摩出来。
曹操此举…是绝对的害法!
咳咳…好像又扯远了…
说到了袁绍翻案的问题,崔博话音一落,郭宠就陷入了沉思。
袁绍是否有罪,郭宠凭着自己的丰富的办案经验,心里已有了肯定的意见,但是他却不能宣诸于口云“袁绍十成十有罪”,这与崔博所言的什么什么咸鱼人,意思就差不多。
啊…是啊,归根结底还是人证、经验、直觉还有人性的分析得来的结论,会不会有谬?
“若只是翻案,简单也,袁氏门生故吏遍及朝野,若其有罪,必有众数为之请…”郭宠自嘲一笑道。
汉律其实大部分是承袭于前朝秦的,但是其中执法的内核变了,秦朝律令是真以严刑峻法闻,而到了汉,受到黄老思想还有董仲舒《春秋决狱》的影响,汉律中带了很大一部分“人情味”,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崔博一听就知道郭宠是想偏了,其实崔的目的就是想跟郭宠卖弄下自己的“法律知识”,来博好感的,结果就扯到了郭宠的痛处…
郭宠法律世家出身,对其中的道道更是明了,执法严格,世人便会指着你的鼻子骂曰“酷吏”,执法不严,一是对不起自己所学,二则是对不起国家新任呐!三还是会有人跳出来指着他的鼻子挑刺儿。
在这个儒学大行其道的时代,法术…难啊!
李膺、刘瓆、成缙先斩后奏的时候可曾想过律令?没有啊!
崔博不知道自己的卖弄,竟是引起了面前郭宠的深深感叹,看着他的反应,崔博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处了。
“崔议郎欲言何也?”终于,郭宠开口,问的还是开头的那句话。
好吧…崔博就不打算卖弄了,直接就说白了吧——“博才疏学浅,卖弄于郭公之前,还请宽宥,我之意思,就是言明‘犯罪嫌疑人’之概念…在人犯未能定罪之前,其便是无罪的。”
郭宠闻言点了点头,此言是合乎与法的——法贵时效、法贵公平、法外无恩…但是真正这么做的,丫的就没有几个。
法律就是一根标杆,它被插在那就是死的,但是有的人却可以拔动它再重新插往别处、有人的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看这根标杆…
郭宠的表现可谓是不咸不淡,完全是不在崔博的预期之内啊,也就是说,崔博想要的目的并没有达到…
或许是法家冷血,看待问题更为理性罢,而儒学温情,看待问题更感性罢,崔博的言语并没有让郭宠太过动容。
“崔议郎欲言何也?”郭宠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崔博来这儿,可以说就没有正题,谈什么“犯罪嫌疑人”…有意思么?郭宠反正是不信一个学儒的没事儿会来和他谈法。
挠头…
挠头…
崔博道:“今日来此地见郭公,确是有一事相请!在此之前,博想问下,郭公籍贯是颍川阳翟么?”
郭宠点了点头,称“然也”。
啧…还真是惜字如金呐!崔博又问道:“近日尚书令王允新令,想来郭公应是知晓的,为了响应政策,卫将军欲征辟贤良,故博此来,是欲问郭公家中有无后辈…”
这话不难懂,就是人刘备想要征你家后辈为属吏,你看看有无合适的给咱说说~
其实崔博问得有点儿太过直白了,好在这堂上无人呢,要不然…这事儿要传出去,可是对官声不太好啊~
要避嫌的嘛!哪儿能直接说的嘛!
“族中倒是有侄数人,不过止中人之姿耳…”郭宠答道。
郭宠对他家的族中后辈了解吗?其实是不太了解的,有无才华,他还真看不清楚呐。如此说,只是避嫌好让崔博打消念头。
崔博哪儿肯就这么放弃,别的是不是中人之姿,但是郭嘉他是一定要问的!
于是崔博问了:“敢问郭公族中可有名为嘉者?”
郭嘉…郭嘉…郭宠似乎是有点儿印象,呃…好像就是某个从从兄弟的儿子吧,好吧——“乃是宠之从侄。”
崔博闻言大悦,咱这能牵上线,敢情好啊!总比漫无目的去寻好得多啦。
运气好,能从郭宠这儿要到推荐信,运气不好,那不也得到了消息么?到时候见了郭嘉,就光和其说“我认识你叔”,便足够诓人了~
至于这推荐信,还是要要一下的,出乎崔博意料的是,郭宠没二句话,直接就写了一封与崔博。
崔博不知道是自己的话奏效了抑或是…人郭宠本来就是这般好说话。
但他本能上觉得,今天在这地儿绕圈子卖弄…似乎是做了无用功!
而郭宠最后在崔博离去时的言语,更是印证了崔博的本能——“崔议郎下次若是有事,直言便可!”
崔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