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的刘老三不仅身材瘦削，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也只剩下了满头的白发。
垂在病房两侧的手背干枯发黄，只剩下了一层包裹着骨头的一层皮肉。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在刚才的电话里刘老三的声音会与以往有那么大不同了。
能一样吗？
怎么可能会一样呢？
他和以前已经判若两人了。
以前的刘老三年纪虽然不算小，但胜在健康，六十多岁的人了，走路都带风说话如洪钟。
而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刘老三哪还有半点以前的样子？
不仅不开口说话，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的死气沉沉。
可他的表情变化……确切的说是整个人的变化发生在看见霍临渊的那一刻。
原本死寂激不起一丝波澜的犹如死水的眼睛突然亮起亮光，枯黄瘦削的身影仿佛也在这一瞬间变回了原来的模样，他还是以前那个刘老三，而霍临渊也还是以前高中时期的霍临渊。
“小霍你赶紧回去……咳咳咳，你到这里来干嘛呢这是……咳咳咳咳，这里面消毒水味道很重的，你不是最不喜欢这个味道了吗？咳咳……”
刘老三的咳嗽声很大，很激烈，响在不大的病房内，又传进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刘老三的话没有得到回应，霍临渊从人群中挤进，在他的病床边站立，“多久了啊？”
声音很轻，轻到可能被风吹散。
刘老三依旧固执，见霍临渊不听他的话慢慢偏过头不看他，语气硬邦邦的，“挺一下活到八十八还是没问题的。”
“你还是那么嘴硬。”霍临渊看着刘老三的背影，话音落下，他转身出了病房。
祁玥见状也跟了出去，只不过她在出去前朝姜柠使了个眼色，等姜柠无语点头后才离开。
“刘爷爷，您先好好休息，我去给您买点吃的。”
说完祁玥便立即出了门，留下秦时和她爸妈三人在刘老三的病房里。
秦时见情况不对找了个借口急急忙忙也溜了出去，一时间病房里只剩下姜柠祁盛年以及刘老三三人在场。
两人相视一眼后由姜柠开了这个口，“刘叔……”
-
祁玥刚出病房没一会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来人身穿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丹凤眼狭长，原本冷峻的面容在看见祁玥的那一瞬冰山消融，面容一下子变得温和。
他缓步走来，在祁玥跟前站立，垂眸看着祁玥，笑着开口，“小玥。”
祁玥冲着他笑，声音清脆，“舅舅。”
是的，这个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的人正是她舅舅。
她今年23，他舅舅今年28。
也就是说，她出生那年，她舅舅也就五岁大。
姜柠作为姜家的长女，因为她妈妈生她时留下了隐疾，很难再怀上第二胎，所以姜柠一直以为自己会是独生女，可能是老天保佑，在她十九岁那年她妈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姜澈。
姜澈和祁玥相对而站，垂眼看着和自己相差不大的外甥女，“小玥是想知道有关于你那位刘爷爷病情的事吗？”
祁玥愣了片刻，反应过来自己舅舅就是这家医院的主任后连忙点头，跟着姜澈往另一个方向走，“刘爷爷真的是胃癌晚期吗？有完全治疗的可能吗？”
这话听来颇为好笑。
她自己也是知道的，现在癌症的治疗成功有多低。
可是姜澈的回答却不是这样的，他思考了一会才给出祁玥答案，“我只有五成的把握。”
祁玥眼睛瞬间大睁，有些不可思议，“不是说一般没有治疗成功的可能吗？”
姜澈笑了笑，“那是一般来说。但治疗的过程可能会很痛苦，不知道病人那么高的年纪能不能经受得住这番折腾。”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行走，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姜澈伸手拉开房门，朝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祁玥刚想抬步往里走，手腕突然被人拽住，随之是一道声音响起，“你生病了吗？”
她诧异扭头，“怎么可能？我问的是刘爷爷的事。”
霍临渊脸上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淡，但不知道为何祁玥从中读出了不愉快的情绪。
为什么要不愉快？
“小玥，他是谁？”
突然，姜澈平淡无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祁玥登时扭头，有些尴尬，“啊？他，他吗？他是我一个朋友来着，也是来看刘爷爷的。”
“是吗？”姜澈打量着霍临渊，微不可察的颔首，“那一起进去吧。”
“啊？好的，舅舅。”祁玥点头应下，这才抬步走了进去。
原本绷着神经的霍临渊听到祁玥的话后懵了一会，以至于祁玥抬步往里走的时候他没有立即跟上。
“走啊，愣着干嘛呢？”
祁玥拽了拽他的衣袖，一脸莫名。
霍临渊这才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姜澈的办公室，站得笔直。
姜澈看了他们一眼心下了然，“刘吉祥的主治医生并不是我，但……”
-
等祁玥和霍临渊两人从姜澈的办公室出来后面来凑热闹的祁笙也到了。
他看见和自家妹妹站在一块的霍临渊眉心狠狠跳了跳，快步走来，“刚出来？”
祁笙有去过姜澈办公室，所以他知道祁玥身后就是姜澈的办公室。
“对。”祁玥点了点头。
“舅舅说有治疗成功的可能，就是……”祁玥的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被拉到了走廊拐角，原本站在她身侧的霍临渊已经没了影。
祁玥看着自己亲哥，笑容冰冷，“你最好有事。”
“老祁不是过来了吗？”
言外之意是你皮怎么这么厚啊？
祁玥摆了摆手，无所畏惧，“他刚才都看见了，放心，狗命还在。”
“……”
祁玥是在医院外的休息长椅找到的霍临渊，他的双手手肘撑在膝盖上，以便支撑他低垂的脑袋。
她就这么在霍临渊身旁坐下，忽然开口，“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点？”
“嗯。”
“那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了。”
霍临渊豁然抬头，黑沉的眸注视着她，“什么？”
被他这么盯着祁玥也不躲，依旧十分淡定一字一句开口，?“你应该喜欢我吧？”
霍临渊一怔，片刻后移开视线抬眸望天，声音在这夏日微凉的夜有些不真切，“不是应该。”
“是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