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小时并不是好熬的,上班族都清楚,带软垫的尼龙椅子都嫌累,整天喊着要换人体工程力学的,更何况是硬邦邦冰凉凉的铁椅子,双脚踝被锁在凳子腿上,连活血都做不到,手上也是手铐,煎熬的非常难受。
“报告,我要上厕所。”
被锁上不到半个小时,中年汉子就举手报告,一个长相不错的劳动号提着钥匙走了过来,和中年汉子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去高间躺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回来,浑身一股烟味,还有点酒味。
王一彪浑身疼,可以说疼的几乎要让他喊出来,鼻子的一拳伤势很重,在外面绝对是轻伤害,但在这里没人会计较,更没人拿你当人看,他不断提醒自己,要撑住,要撑到老板的关系支上来。至于这个中年汉子,早晚要他死!
“报告,我要上厕所。”
三个小时后,王一彪实在是撑不住了,劳动号提着钥匙走了过来,他看到了一抹希望,不过劳动号看了看他,道:“我有点事儿,你忍一会儿。”
说完,晃晃荡荡的提着钥匙走了,在另外一个监栏跟人聊了起来,足够半个小时,才转了回来,王一彪的腿都哆嗦了,他知道这是故意坑害他,但根本不敢说什么,好在这次终于去了厕所,酸麻的腰好容易才直了起来,腿涨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扶着墙一步一挪的走了。
坐班的看了一眼,脸上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昨天王一彪还没进来,他就得到了朋友的话,要好好照顾下他。作为中海本地的社会人员,他可不管王一彪是哪个地方的牛人,来到这里,是龙得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王一彪回到了铁椅子上,坐班悠哉的抽起了烟,随后劳动号给打开了电视,正好是中海警方的新闻发布会,电视声音很小,王一彪距离的有点远,他努力伸头看到了一个标题,随后劳动号却站到了一旁,彻底堵死了电视,王一彪一时没忍住骂了几句,然后他坐铁椅子的时间就被延续到了十二个小时。
一夜无话。
管教换班时间到了,王一彪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死了,老板怎么还没有消息?
“王一彪,在六监存监币一万。”一个管教走过来说了一句,坐班眼睛亮了,一万块,这家伙挺有实力啊!
王一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知道老板的关系上来了,有人给存钱,起码说明老板还是在意自己的。
不多时,另外一个管教走了过来,打开了铁椅子,犹豫了一下,道:“别去六监了,回去说不准还得打起来,去九监吧。”
王一彪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时候才明白监币存在六监的意思,他现在去别的监舍,监币不会跟着走,反而是六监的坐班想要吃什么都能点,老板的关系...
随后,发生了与昨天一样的事,第二天,有人给他存了两万,但还不是他的名头,而是监舍所在。
王一彪明白了,这肯定是有人打过招呼的,另外,存监币跟管教没有任何关系,他身上又没有可动的资源...
怎么省城的关系,都照顾不到一个小小的中海?
王一彪从前还真就没有看得起这个地方!
七天下来,王一彪所在的监舍存进监币达到了二十万,但他一分钱都没有花到,反而让一些监舍,觉得他有油水可榨,愈发变本加厉起来,平时一碗粥,只给半碗,馒头根本没他的份...
一周时间,王一彪暴瘦到了一百斤,其实他一点胃口都没有,但必须得吃,不为别的,不吃的话就可能会挨揍,还会给人灌流食,防止绝食饿死。
当然,现在没人敢真的揍他了,不为别的,怕打死负责任。于是各种花招就来了,掐大腿根,凉水澡,疼他能忍住,可冰冷的自来水,被倒出一个细细的水流,缓缓浇在头顶,美名其曰细水长流,可这长流水只是半盆水下来,却能把人脑袋给冰镇的大脑一片空白,直感觉无数细针刺在头顶,还不如挨揍来得畅快。
王一彪快要疯了,心理承受的压力更是难以形容的,他恨不得当时一枪打死安耀,再杀了那个女警,拼一把,倒是来得痛快,现在这叫什么事?
毛冠啊,老板啊,那曾经可是跟市委省委一些个高干子弟平起平坐的人,怎么就管不到中海?怎么就...
王一彪哭了,他实在是太憋屈了,他怕死,但没路可走的时候可以死,却受不了委屈,堂堂省城大哥毛冠手下的一王,竟是落到了如此田地?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他也不确定还抗不扛得住...
“王一彪,提审!”管教在门外突然喊了一句,王一彪浑身一个激灵,慌乱下地,他没有鞋,也没人借,还是管教说了一句,坐班的才满脸谄媚笑容的拿出一双在外面五块钱一双的塑料底布鞋。
办案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个子不高,挺粗壮的,眉头大眼,直接拿出两副手铐,一副拷在手上,一副拷在手铐中间,另一手抓着手铐下了楼,去了提审室。
把第二副手铐在铁凳子上扣死,贴身警官从姓名开始问了一遍,这就过了两个多小时,王一彪可以说饿的前心贴在后背上,手脚都在抖动,没办法,人是铁饭才是钢啊!
办案人皱了皱眉头,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递过去一根,“看你态度不错,抽根烟压一压。”
王一彪顿时点头表示感谢,是发自肺腑的,这一周,尽管心理压力很大,可烟瘾还是时常发作,虽说不致命吧,但绝对不舒服,尤其是在闻到其他人抽烟的时候,猛抽了一大口,脑袋忽悠一下,差点栽倒。
“你行不行?”办案人皱了皱眉,这件案子上面催的比较紧,必须要在一周内有实质性进展,最好是能搞到些意外惊喜出来,他的压力也比较大,最好是能让王一彪感动下,自己抖落点案子出来,他心思一动,看到桌子上有几张订餐卡,打电话要了一荤一素两个餐,一盒水饺,他当然是不吃的,其实坐在王一彪对面都是极力忍受着,那股馊味实在是太刺鼻了。
给王一彪留下一根烟,他起身查看了下手铐,去隔壁找同事聊天了。
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王一彪无法确定房间内会不会有摄像头,只能是非常珍惜的抽着在外面他都不稀的抽的玉溪,低垂的眼神隐晦的在手铐上轻轻扫着,多次的入狱经历,在手铐上他吃足了苦头,后来给毛冠当马仔后,有条件了就托关系搞到几副,没事的时候他就研究一下,早已熟知原理和最小需要的力道,以及一切可能使用的道具。
抬头间,他看到了桌面上一截烟盒内的锡纸,大半截牙签,还有一根烟...
他突然做起了非常夸张的肢体动作,就像是将死之人在蹬腿一般,甚至铁椅子也发出了一声响,但走廊之中没有任何异常声响,他顿时有些确定,这间提审室之中并没有摄像头!
此时他是一只手拷在铁椅子上的,另一只手为了签字方便,暂时算是自由的,随后在貌似不经意间在桌面上抚了一下,离开时那截锡纸已经在掌心之中,随后拿起烟卷,用手里的烟头对着,又是连续嘬了两口,将烟头里最后一点烟丝都吸尽,才珍惜的叼上另外一根烟。
然而在他被左手掩盖的右手之中,正在用力的搓着被嘬的烫嘴的过滤嘴,大半截牙签正在过滤嘴中间位置,同时将锡纸卷上去,越来越紧...
三十秒钟之后,一个小小的扁长方形柱体出现了,他低垂的眼神看着,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确定没有异常,将柱体探进了锁在铁椅子上的手铐锁孔内,到底,顿了一顿,右手猛然发力,咔哒,锁开了,他将手铐卡在椅子腿上,弯曲手腕轻轻上提,整个手铐就彻底打开,他很快将手铐伪装了一下,看似还锁着,其实只要他手指一弹就可以打开。
随后,左脚,右脚...
到了这个时候,锡纸才有些变形,但还是可以用的,卷进裤腿!
做好这一切,王一彪身上已经出了一层白毛汗,整个人都湿透了,气味就更难闻了,他看了眼窗户,全都是铁栅栏,房门是从外面锁的,只是为了防止外人进来罢了,他打开了房门,探出头去...
突然间,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猛然回身,关门,回到铁椅子上伪装好,正是办案人走了出来,听声音是去接送来的订餐。
脚步声远去,他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息着,紧张,无比的紧张,那是五百万彩票出了四个号码全对,就看后三位时的紧张,他突然想到,就算能够走出房间,可也走不出看守所啊,身上这身破烂衣服,就算是蒸馒头的老大爷都能认出自己来。
他决定给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办案人,一个惊喜!
饭菜来了,一大份回锅肉,一只手撕鸡,一份芹菜肉水饺,对现在的王一彪来说绝对称得上丰盛,可惜没有筷子,只有一个似乎稍微用力就会断掉的塑料小勺,他没用,直接用手抓,咔咔咔连吃了几大口,在嘴巴里大嚼特嚼,此地此景,竟仿佛天堂。
办案人看王一彪吃的这个埋汰,黑兮兮的手抓着肉丢进嘴里,浑身畅快的大汗淋漓,皱了皱眉,说了句好好想想还有什么要说的,转身出去锁了门。
王一彪狼吞虎咽一大阵,饥饿已久的胃口终于得到了满足,开始细嚼慢咽起来,他必须要吃光,因为只要逃出去,或许就不知道多久才会有东西可吃,突然间,在一只水饺里有一个异物,牙齿咬得生疼,他吐出来一看,是个很小的纸包,外面有保鲜膜包裹,他谨慎的左右看了看,打开,出现了几粒药片,很小,有两粒还被他给咬碎了,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药。
展开纸条,出现了四个字:保外就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