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一生毫无波澜,很小的时候被爹娘遗弃,是师父把我带大的。”
“因我身上有块玉佩,佩上有一凝字,师父便给我取名为扶凝!”
“师父是个说书的,终日在弄堂里卖艺,因着女子不可露面,他便教我写书折子!”
女子脸上是温柔的笑意,伸手递给我一本书折子,那是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段子,可惜终了是个悲剧。
“七岁那年师父又收了个徒弟,原本我是师姐,却被他生生叫成了师妹,那时我常常不服气,为何师父只教他说书,而从不教我!”
“后来师父身体愈发的不好,他便逼着师兄在他面前发誓,要这辈子都护着我、守着我,为我们定下了婚约!”
“师父死的时候我已经十五岁,那时我们在师父灵堂前成了亲,师兄兑现了他的诺言,平日里待我极好!”
“那他人呢?”我望着女子问道,如今她大着身子,却一个人居住在这穷乡僻壤,若是月墨,是断然不会让妖女一个人生活的。
“他已经离开很久了!”女子淡淡一笑。
“为何?”我诧异的歪着头望着她问道。
女子眸色如水流淌,“师兄并非寻常男子,他心中有家国天下。
扶族与夜族起了战争之后,他说男儿当保家卫国,于是带上了刀剑就上了战场!”
“那他———”
“还活着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
古来征战几人回?这个冷兵器时代,英雄不见白发太常见了。
“他——”扶凝停顿了一下。
“还活着!那一战里,他立了功,据说被封了将军!”
“那他——”我没有说完,安静的看着女子的肚子,扶族和夜族之战,据我所知已经结束了两月有余!
女子眉梢挂着浅淡的笑意,眼底却空无一物,似乎望向深渊,没有半分生机。
“这是我的故事,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我真的太想念外面了!”
“师父在时,师父是我的天,师父死了,师兄是我的天,如今都不在了!”
“将军,可以给我讲讲吗?”
女子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深深的寂寥,我哈哈的笑了笑。
“我的故事,要从很早开始说起!”
冬日的水面,一片白灿灿的冰凌,失去了往日的灵动,却也让人踏实。
我与她讲了我与月轻梧的初识,讲了我与他的离弃,甚至讲了我上战场的必死之心。
女子听的很认真,时不时还问上几句,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摸着肚子。
我一时感慨,跟她说了我曾经与妖女上花楼的故事。
似乎这一刻,我已经远离了战争,远离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命格。
红霞原是铺满了天边的,映照在我们的身上,待到我的故事快要结束的时候,早已经入了暮。
已是一年的开端,天却黑的很早,女子亲近的拉着我的衣袖。
“我喜欢将军的故事!”她道。
随后伸了伸懒腰,“说了这大半日,定是饿了,我与将军做些吃的!”
厨房很小,我完全帮不上忙,瞧着女子熟练的生活、切菜,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如今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还要一个人生活,身边没有亲人陪伴,没有朋友解闷,当真是可怜!
“你想过去找他吗?”我问道。
扶凝皱了皱眉,唇角挂上一抹自嘲,“我与师兄写过信,都石沉大海!”
“他们都跟我说,师兄如今是高高在上的将军,早已经忘记了我!”
“怎么会?”我勾起唇角轻轻的笑着,静静的看着女子,“他是你孩子的父亲,怎么会忘记你呢?”
“是吗?”扶凝丢下几根辣椒,厨房里呛的我眼泪直冒。
“原本我也以为不会,可是书折子写的多了,你就会发现,原来你已经不信任这世上的人了!”
火势凶猛,屋里全是烟气,我望着女子泛黄的脸色,皱了皱眉。
这世上当真有那么多,多情女子负心汉吗?
入冬以后,我的胃口就不是很好,好在扶凝的饭菜比较清淡,勉强的吃了一些。
整理妥当,扶凝就去了书房去写书折子,而我拿了她给我的金疮药膏,走向了月轻梧的屋子。
床上的人还是紧紧的闭着眸子,睡的很是安宁,嘴角挂着的是浅淡的笑意。
你在梦里梦到了什么?我心里想着,手指轻轻的描画着他雕琢的脸颊,他还真是好看的让人恍惚。
屋里生着暖盆,不远处还摆着香炉,生着的是带着草药般苦涩的香。
许是暖盆的作用,许是草药的作用,我只觉得塌上的人脸色红润了些。
手指笨拙的解开他的盔甲,小心翼翼的拿掉,待伸手解开他衣带时,我居然脸上发烫。
想些什么呢?
不由得有些懊恼,随后索性拿着匕首小心翼翼的割去烦人的布条。
白色的肌肤已经失去了模样,纵横交错着许多的伤口,剑伤、刀伤,还有大概是摔下来的刮伤。
“月轻梧!”我低低的叫道,手指颤抖的摸在他的伤痕上,那一道道的伤痕,都比我脸上的厉害。
他当时该多疼?
他是个极怕疼的人,那一世他是家族的继承人,自小娇生惯养。
怕黑、怕血、怕虫子,当真是个娇弱的大少爷。
便是后面他成了月轻梧,一点点小伤也是会抱着我嘟囔个许久。
凝姑娘的金疮药味道很淡,浅绿色的轻轻涂在他的伤口上颜色煞是好看。
他的伤口几乎都已经不再流血了,有些都已经在结痂了。
我轻轻的涂抹着伤口,不知是我力气太大还是药膏刺激,床上的人皱起了眉。
我下意识的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抹弄着药膏。
时间流逝,在我基本上涂好要离开的时候,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眸子望着我。
“月——月轻梧!”
我仓皇的站起身子,却被他一个用力拉到他的胸口。
他望着我的脸,我才回过神来慌忙用手遮着受伤的脸颊。
脸颊上都是伤痕,如今的我大概丑死了!
床上的人手掌握着我的手从脸上拿开,用力的压着我的脸靠下,凉唇轻轻的稳在伤口。
“阿染,不丑!”
他的声音低沉而嘶哑,嘴角又苍白的厉害,我的泪珠在眼圈里打转,呆了片刻突然疯了一般扑进了他的怀里。
“月轻梧,你终于——”醒了!
眼眶里窝着的泪珠,泪水全都抹在了他裸露的胸膛上。
眼泪鼻涕一起流,大概要恶心死了有洁癖的那人。
“公主要谋杀亲夫?”他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望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抽泣着,才瞧见我碰到了他的伤口。
“我——”慌忙要坐起身子,却被他用力的揽在怀里。
“没事,为夫给你谋杀!”
男人的声音很是温柔,许是初醒还带着沙哑,他抱的我极紧,几乎都喘不过来气了。
“你——你放开我,你身子太弱了,别——”
我看着他的伤口有些担忧,匆忙的就想起来,那人却挑了挑眉。
“公主这是嫌弃为夫太弱了?”
他的声音带着调笑,我懒得理他的瞪着他。
“那要不要公主来验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