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长身端坐,脊背挺得笔直。
蓝色的长袍子,有些许的污迹。
他就那样坐着,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孤寂。
薄唇紧紧的抿着,微微有些苍白。
黑色的长发,像是墨迹染开,像是瀑布洒下。
眸上缠着一层白布,再也看不到那比星辰还要绚烂的眼睛。
月子夜——
我心脏剧烈的疼痛,像是找不到着力点,沉溺在深海里。
无力——刺痛——
“你是谁?”男人大概是觉察到身边陌生的气息。
我用力的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过身子平复了一会儿。
轻轻的咧起了嘴角,刻意的粗着嗓子答道,“我是这岫舞的姐姐,你可以叫我——叫我——陌人!”
“陌人?”男人勾起了唇角,俊美的脸上带着一抹的笑意。
“我喜欢这个名字!”
“你笑了——你笑了——”红裳少女屁颠颠的扑向了月子夜,胳膊紧紧的环着他的身子。
“小瞎子,你知道吗?你来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笑,原来你也会笑呀?”
寒冬的风,凌冽的像是要把人吹飞了,门半开着,带着凉气。
我笔直的站着,看着两个交叠的身影。
少女如桃花般美好单纯,少年如梨花般圣洁美好,如此一幕,倒是美好。
月子夜,这样的你,或许更加自由吧!
月子夜,岁月静好!
“你也是夜族人吗?”月子夜手掌用力推开小丫头问道。
我瞧着嘟起嘴十分不满的丫头,脸上带了几分无奈。
“是,我是夜族人!”我淡淡的说着,随后瞧了一眼门外,大步的往外走去。
落雪很白,白到掩盖了所有的灰烬。
落雪很美,美化了所有的不堪。
月子夜原本是月族第一公子,惊世之华,皎月之姿,如今——
“漂亮姐姐,你走那么急干嘛?”红裳慢慢的跑了过来跟上,瞧着我眼上的泪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你怎么哭了?”少女低声的问道。
随后拉着我的袖子,“是不是因为我把你劫了回来,你不开心了?”
“没有——”嘴角扯上一抹笑说道。
少女眨了眨眼睛,天真单纯的看着我。
“谢谢漂亮姐姐,你知道吗,他真的第一次笑耶,谢谢姐姐让他笑了!”
“丫头,你喜欢他吗?”我站住脚步安静的看着女孩。
她脸颊红红的,略带羞怯的看着我,“哪有,我没有,我就是看他可怜!”
“没有?”我故作不信的看着她。
她眼底抹上了一丝的失落,“是啦是啦我喜欢他,可是他不喜欢我,他看不起我是山贼!可是我父母是山贼,我也就是山贼了呀!
我又不会做其他的,而且我还有一个山寨的人要养活,可是他就是嫌弃我是山贼!”
抬眼望着苍茫的雪,这个山寨临山而建,四周都是峭壁,也算是与世隔绝。
“岫舞,爱一个人就要去追求他,一次不成,就十次,十次不成,就百次,终究会感动他的!”
“这样就行了吗?”小丫头怀疑的看着我。
我脸色有些苍白,突然想起了月轻梧那时月祭的时候,目光有些恍惚。
“是——这样就好了!你爱着他,他总有一天会感动的!”
“好——”岫舞乐呵呵的点着头,随后安静的看着我。
“漂亮姐姐,你能不能陪小瞎子呆几天呀?他难得那么高兴,我想让他多高兴会!
而且我从小生长在山贼窝里,没有学问,没有修养,跟小瞎子都没有共同的话,姐姐能陪陪他吗?
他真的太可怜了!
我那时把他救回来,他中了很奇怪的毒,三叔虽然帮他解了些,可是他还是瞎了!
他长的那么好看,以前肯定是翩翩公子,眼睛瞎了,他肯定很难过!”
翩翩公子——
我浅淡的笑了笑,突然想起了许久之前,在茶寮的男人,他清冷高贵,一本正经的说着死都不会娶月离火,暴跳如雷。
“对不起,我不能陪他!”嗓音低沉的说道,眼窝里带着热泪。
我不能再靠近月子夜了,带给他的不幸已经太多了。
我不能再打破他最后的安宁。
“漂亮姐姐——”小丫头突然跪在了雪上看着我。
“他真的很可怜,求求你让他开心点好吗?哪怕只有几天!七天——只陪他七天就好了,七天后我放你回去!”
七天?
我攥着女子的手在颤抖,一片雪花落在了我的眼里,冷的厉害。
“我答应你——”冷声说道,阿夜,我能给你的或许只有这个了。
破旧的屋子里,还算整齐,生着炉火,映照着一室的橘光。
我瞧着男人俊美的脸,身子歪在凳子背上,瞧着他被白布蒙住的眼睛。
“这样看着我,是在可怜我吗?”男人淡淡的说着,手指摸摸索索的坐在我的对面。
我手用力的在他眼前挥了挥了,却被他一下子攥住了胳膊。
“不用试了,确实瞎了!”
“公子,你有什么心愿吗?”我粗着嗓子问道。
男人淡淡的笑了笑,握着我胳膊的手有了几分紧。
“我想——我想让你陪我打场雪仗!”
打雪仗?
我愣住了神,这是什么操作?
用力挣脱了男人的手,随着手掌握着他的手掌,“那我们现在去吧!”
皑皑白雪,覆盖着大地,望着苍茫的白色,心底有些感伤。
男人大手覆盖着我的手,手心温热,突然身子重重的扑向了我,把我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怀抱,让我的身子一怔,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得动弹。
月子夜抱歉的一笑,“对不起姑娘,我没站稳!”
鹅毛大雪下,我奔腾在雪地上,一个个团的圆啾啾的小雪球,用力的砸向男人。
他也很是厉害,像是看得见一样一砸一个准,弄得我几次都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瞎了。
“累了吗?”月子夜低声问道。
我靠在树干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虽然我手上是厚厚的套子,但毕竟我有了身孕,体力大不如从前。
“你为什么想打雪仗呀?”我问道。
男人静静的站着,长发被风吹得飞起,望着远方。
“在我很小的时候,也曾有一个人陪着我打雪仗,那时她总是把我弄得满身是雪,还总是恶人先告状的说我欺负了她。
那时我就在想,她这么坏,以后肯定没有人会喜欢她。
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喜欢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