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我们去城墙上找阿布多将军怎么样?把兵符带给他,顺便逛一逛。”
南星看起来没多大兴致,坐在那里默默地整理纸笔:“你去吧,我不去。”
“怎么?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喜欢他啊。”
梧桐本来也是个粗神经,不过南星表达的很明显,连她都感觉出来了。
南星依旧沉默寡言,摇摇头说:“没什么。”
既然他坚持不去,梧桐也不好强求,给了他几文钱让他饿了拿去买烧饼吃,自己揣着兵符,还有那柄短剑,骑着小马福福朝城墙上去了。
阿布多不在城墙上,而是城墙外,拎着一队人马在那里射杀落单的野山羊。
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好不威风。
利箭齐射,山羊倒地,一片呼声。
梧桐站在墙头上,举起小旗子对他挥了挥,阿布多看见了,骑马来到墙底下。
“什么事?”
“将军,李都尉他出去了,让我……”
距离太远,后面的阿布多都没听清,只听到李都尉出去这五个字,登时喜上眉梢。
也懒得去处理那羊了,让士兵们瓜分,自己骑马进了城,大步跑上城墙。
梧桐同时下去迎接他,两人在台阶上相遇。
梧桐欲拿出兵符,阿布多却一把揽过她的肩膀,说:“来,我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
“对啊,骑马了没?”
梧桐老老实实点头:“骑了。”
阿布多大笑一声:“我们走!”
两人跨上马,一前一后的飞驰。
梧桐现在已经能很熟练的操控福福了,飞驰时人马合一,感觉的确非常不错,比开车还要爽得多,就是屁股有点疼。
她担心兵符掉出来,一路上都严严实实地捂着。
而阿布多一个劲儿地往前狂奔,像一个终于逃出家门的潇洒浪子。
他们进入大瓜镇,街上人很多,人人都对阿布多投来畏惧又羡慕的目光。
阿布多步伐不停,一直骑到一条梧桐以前从来没有来过的小巷子里,才跃下马背。
梧桐跟着下马,牵着缰绳往前走,只觉得这里的建筑真是奇怪,门框上都涂了红漆,门外挂着红灯笼,大白天的也点着灯,门却是紧闭的,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似乎没人住一样。
阿布多轻车熟路地来到一处门前,敲了敲,立即有个个子矮小的男人过来开门,把他们的缰绳接过去。
阿布多往里走,梧桐跟在他背后,小声问:“将军,这里是干嘛的啊?”
看起来神秘兮兮的。
阿布多冲她挤挤眼睛:“能让你变成真正男人的地方。”
一听到这句话,梧桐心里咯噔一声,猜测到了什么。
果然,他们一走进大厅,楼上便传来莺莺燕燕的娇笑声。
“将军,好久不见,上来玩啊。”
“哟,将军还带了个小兄弟呢,长得真俊呐。”
“将军,人家可是想死你了呢……”
众人一拥而上,把他们围在正中央。
脑中警铃大作,梧桐抬脚便要走。
“将军,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您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梧桐说完,费力的挤出人群,跨出还没有两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你这臭小子,不识抬举是不是?还是想回去对李都尉告状?”阿布多抓着她的手问。
梧桐欲哭无泪:“我没想告状……我真的有事。”
“有什么事能比玩这个更重要?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他不由分说地把梧桐往楼上拉,梧桐拼命挣扎,力气却不及他万一。
楼上的小姐姐们还不停地挥着小手帕:“来啊,一起来快活啊……”
一下楼,莺莺燕燕就围了上来,她使尽浑身解数,夺门而出,骑着马头都不会的跑了。
阿布多没追出去,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没劲透了。”
金娇儿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他身边,帮他倒酒。
“将军,您这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啊。”
阿布多不以为然地灌下一口酒:“他识字儿,自然跟我们这种粗人不同。”
金娇儿笑道:“我说得可不是这个。”
阿布多见她卖弄关子,不耐烦地皱起眉:“那你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啊……”金娇儿欲言又止,继续倒酒:“算了,您未必会想知道。”
阿布多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度大道她低呼出声。
“说!”
金娇儿咬咬嘴唇,一狠心说了出来:“我是说,他是个不带把儿的!”
阿布多怔住,眼中闪过无数复杂神色,半晌后才喃喃问道:“你是说……他是太监?”
可是在这年头,太监只有皇宫里有,其他地方想找都找不出来几个。
皇宫离这里远着呢,梧桐怎么可能从那儿来。
金娇儿道:“这也未必,不带把儿的人也不只是太监这一种人啊。”
阿布多道:“那还能有什么人?天生怪胎不成?”
到了此刻,他依然没有把梧桐往女人身上联系。
最后还是金娇儿点明白。
“这世上除了男人……不还有女人么……”
她那双装了钩子似的眼睛看向阿布多,阿布多愣住,随后怒极,抓起杯子往地上一砸。
“你胡说八道!”
外面的姑娘吓了一跳,纷纷过来敲门问怎么回事。
金娇儿始终坐在原地,镇定地说:“我早说了,您未必会想知道的。”
阿布多双手握拳,紧了又松:“你有什么证据?”
“我没有证据。”金娇儿说:“不过干我们这行当的,如果连男人女人都分不清,那也没脸活了吧。”
金娇儿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更可怕的是,阿布多已经情不自禁地开始回忆,与梧桐见面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想从里面找出蛛丝马迹。
最后,他踢开眼前的桌子道:“不行,我得去问个清楚!”
金娇儿道:“您要怎么问?她肯定是不会说的。”
阿布多喝道:“那我就把她裤子扒了!看她还敢不敢对我撒谎!”
他气极了,怒极了。
常年守在边关,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接触最多的是李都尉和吴大头。
李都尉性格沉稳,不苟言笑。
吴大头狡猾阴险,爱为自己谋取私利。
其他人接近他,也都是有所图。
他好不容易找到个傻乎乎的梧桐,觉得他挺有意思,想把他培养成身边人,却很有可能是个女的。
被人欺骗的感觉在胸腔中翻滚奔腾,如定江河水冲破了堤坝一般,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
阿布多抬脚便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来丢给金娇儿一块银子。
“这话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割了你的嘴,听到没有?”
金娇儿捡起银子娇媚一笑:“将军还不相信我的口风么。”
跨上马,他朝将军府飞驰。
来时速度已经足够快,回去的时候更是快到要飞起来。
一路冲进将军府,他在门口下马,脚步都没有停下来歇一下,就直接往梧桐的房间里冲。
“将军!将军!”
背后似乎有人叫他,不是梧桐,他压根听不进耳朵里。
走到后院一看,房间门是开的,南星一个人蹲在地上,背对着他擦拭什么。
阿布多问:“梧桐人呢?”
南星不说话。
他脾气暴躁,没那么多耐心,直接过去拎起对方的领子:“我在问你话!”
南星依旧不答,脸上是冷漠如冰的表情,他举起手里的东西,锋利的寒光照映在阿布多的脸上。
“这不是梧桐的剑吗?你拿着它要做什么?”阿布多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当初他送给梧桐的。
南星终于开口,只有冷漠的三个字:“去救她。”
救她?
救梧桐?
阿布多满脸困惑,方才喊他的士兵追了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将、将军……大事不好了,梧桐被吴都尉的人抓走了!”
阿布多立即松开南星,皱眉问他:“怎么回事?”
士兵说道:“吴都尉说查到梧桐与外界通信,怀疑她是东齐的细作,把她抓到衙门大牢去了,说是要让她招供。”
阿布多脸色变得更难看,黑的像炭一般:“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才!”
“这个吴大头,居然敢趁我不在的时候搞鬼,我看他是活腻了!”
阿布多大步走回自己房间,从兵器架上取下他的大砍刀,提着就朝门外走,准备骑马去衙门。
大瓜镇的衙门是个独立的存在,本来管着这里的一方治安。
阿布多的军队驻扎过来以后,衙门的作用就减弱了许多,如今算是名存实亡,留下唯二有用的东西,就是一队近百十人的城防巡逻队,以及一个几百平米的牢房。
他原本心中就带着怒气,一听梧桐被人抓走了,更是怒上加怒,头发都快炸开来。
走到门口,他跨上马,一个笔直的身影贴着他走过去。
是南星。
阿布多没好气地问:“臭小子,你要干嘛?”
“救梧桐!”南星头也不会,声音坚定地说。
“梧桐是我的侍卫!由我来救!”阿布多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占有欲,感觉自己的权利被人给夺走了。
南星理由更加充分:“她是我的恩人!”
“你他娘……”阿布多气得不打一处来,最后一夹马肚子,冲过去把他拎上马背。
“要走一起走,别挡路!”
南星动了动,没下马。
大黄骠载着两人朝衙门飞奔。
衙门外站着几个侍卫,一半是原本就在的,一半是吴大头旗下的。
众人看见阿布多过来,纷纷恭敬行李:“将军。”
阿布多跳下马,问:“吴大头呢?让那家伙给我滚出来!”
吴大头的手下道:“都尉在里面审犯人,我去通知他?”
阿布多本想点头,南星突然伸手拦在前面:“不用,带我们去。”
侍卫茫然地看着这个小屁孩,阿布多撇撇嘴:“听他的。”
“是。”
几人往里走去。
与此同时,衙门内牢。
梧桐万万没想到,时隔几个月后,自己又会进到这种地方。
真是日了狗,莫非要日行一善才能化解这股霉运?
可这年头也没老奶奶给她扶啊……
吴大头抬手抽了她一鞭子,斥道:“走什么神?快说!你是不是东齐来的细作?是不是里通外和出卖我们?”
梧桐动了动嘴巴,冲他啐了一口:“你就算把鞭子抽烂了,我也不是细作。”
吴大头不信邪的嘿了一声:“你这小破皮,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骂完抬手又抽,几鞭子下去,梧桐痛得浑身都麻了。
门外有个侍卫匆匆来报,单膝跪在他面前:“都尉,不好了,阿布多将军已经朝这边来了!”
吴大头立即收手,问:“他带了几个人?”
“就他一个……啊不,还有个小孩儿?”
“小孩儿?”吴大头茫然不解,随后一挥手道:“不管了,你把那封认罪书拿出来,给这丫的按手印,待会儿必须一口咬定,他就是东齐的细作,知道吗?”
“是!”
这架势……是要屈打成招啊。
梧桐呻吟了一声,忍着疼痛问那吴大头:“我不明白,我到底什么时候得罪了你。”
吴大头嘲讽地一笑:“就你也配。”
“那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还是用投递叛国这样大的罪名。
梧桐是穿越来的,对这个国家没什么眷恋之情,但这种罪名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凌迟、炮烙、点天灯……
这些残酷死法,她一个都不想尝试。
吴大头看了她几眼,大发慈悲地说:“看在你用命为我铺路的情面上,我就实话告诉你吧,老子要的可不是你的命。”
“那是谁?”
“李。”
这一个字一说出来,梧桐瞬间恍然大悟。
李都尉……
收她进来的李都尉。
若她是东齐派来的细作,那么李都尉又是什么?他能脱得开关系么?
这吴大头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梧桐不屑地对他说:“以前我还觉得,将军太看重李都尉,有点偏心,现在我认为他的选择真是正确极了。”
在驻守边关之地,还有心思搞这种弄死自己人的小把戏,能分出多少精力去保家卫国?
李都尉话不多,因为严肃人缘也不算好,但他对阿布多,对国家,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的。
吴大头不适合当边关之将,适合去皇宫里当个太监。
吴大头无所谓地笑:“你尽管说,死到临头的人了,哼哼。”
哼声刚落下,外面侍卫的喊声便传了进来。
“将、将军……”
阿布多的声音如雷霆之怒:“吴大头人呢?让他滚出来!”
“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