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两人跟随大家一起出门了。
其实这地界根本分不清是不是傍晚，只是屋子周围逐渐变得嘈杂起来，他们才知道时辰到了。
混在人堆里，宋意禾得以更加光明正大的打量这座城。
整个世界都是暗色的，他们好像活在深渊里，神情苍白而麻木。唯一的亮色是城中央搭建的祭台上，站着一个红衣祭祀。
他的身旁摆着一个巨大的咕噜冒泡的炉子，正有人从里面勺出肉汤。
宋意禾耸动了一下鼻子，差别没被这铺天盖地的腥味恶心得吐出来。
他们站在下方，看不见炉子里的东西，却能看见别人碗里的。
泛着血丝的大块白肉沉在汤里，其中还夹杂着一些似乎是羽花花瓣一样的东西，这汤看上去也很奇怪，最表层漂浮着一层透明的粘稠物。
别说吃，就是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她悄悄扯了扯顾长洲的衣袖，这人立刻明白，带着她不着痕迹的往外退去。
这时，先前在城门引他们进来的女人走到跟前：“是你们啊。”又打量了他们一眼，“怎么还没领到肉汤？来，这碗先给你，你们在这等着，我再去领两碗来。”
这女人本是好意，见宋意禾进城时就晕着，肯定是个病的，又想到自己惨死的丈夫，顿觉自己看谁都可怜，只想着多照料一些。
但是宋意禾她是真的不敢吃啊。
明明这里的人看气息也都有不低的修为，为什么会还没有辟谷？来这祭台领什么肉汤。
而且这东西腥得也实在是吃不下去。
宋意禾端着那碗，僵在原地，她本想趁女人走后，自己偷摸跑了，到时候问起来，再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可是这城里人似乎不多，刚刚女人一出声，就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他们。
这下是跑也跑不掉了。
不一会，那女人又端着两个碗过来，一个递给顾长洲，一个自己端着吃。
三个碗的腥味汇集到一起，堪比生化炸弹。
宋意禾两条秀气的眉毛皱了又皱，摁着胃部，就这样还是没忍住。
“呕——”
干呕声在安静的人群中异常明显。
宋意禾死死捂住嘴，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呕呕呕——”
干呕声接二连三，宋意禾绝望的闭上眼睛，毁灭吧真的。
顾长洲将碗拿远了一些，他倒没觉得多腥，只是这模样，确实让人难以提起食欲，是吃一口嘴巴都不想要了的程度。
远处，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人注意到这一幕，思索片刻后，他苍老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把他们带过来。”
原本齐齐注视他们的人群神色顿时变得恭敬，化神后期的灵压从红衣修士身上传出来，宋意禾和顾长洲乖乖跟着他走了。
开玩笑，一个化神期，还有一群看不透修为，至少是金丹期的修士虎视眈眈，不乖乖听话难道想被就地打死吗？
两人跟着红衣祭祀进到一间院子，手里的肉汤早就不知被塞给了谁。
这处院子大门敞开，正对着人群聚集的地方，目力好的话，的确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刚刚的情形。
刚刚说话那人就在前院的凉亭坐着，全身被黑袍覆盖，几缕银丝从帽檐的边缘露出来。
他看上去身体非常不好，光是穿过回廊这段时间，就听见数声咳嗽。
“慎三，你先下去吧。”这人开口说。
叫慎三的红衣祭祀似乎不是很赞同这个决定，“大祭司，这不安全……”
老人声音苍老嘶哑，语气温和且不容置疑：“没事，下去吧。”
“好吧。”
等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后，老人才摩挲着身边的拐杖站起来。
这一动，遮掩的面容显露人前。
全身上下看上去竟没有一块好肉。
煞是可怕。
顾长洲不由自主去够宋意禾的手，不知为什么，这人身上的气质竟然给他一种见到祖父的感觉。
老人察觉到他的动作，安抚的笑了笑，“没吓到你们吧？”
宋意禾摇摇头，即使面容吓人，但是猩红的眼睛都没有遮住这人眼里的慈祥，根本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那二位跟我来。”老人转身往书房的方向走去，他走得很慢，看上去身体的疼痛已经到了一个临界值。
之前那个跳墙的男人，他身上腐蚀的伤口只有这个老人的一半，却已经受不了跳墙了。
这样一想，宋意禾顿时对这个老人肃然起敬。
得是多强的忍耐力和自制力，才能让他背着这一身伤还不失礼于人前呐。
但很快她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因为这人带着他们进了书房的一间密室。
长长的甬道走到尽头，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空腔地下室。
感觉这个城的地下都被他们挖空了还不止。
可是场景却让人，或者说让龙毛骨悚然。
因为这里摆放着一条巨大的龙尸。
地下室中央，无数极品冰晶堆积在一起，其中冰封着一条龙。
这龙已经没有鳞片，浑身皮肉裸露，因为死去太久的缘故，整个泛着青白。
即使被冰晶封着，也能看到大块的龙肉摇摇欲坠，和龙骨只有一层皮肉连着。
宋意禾那种恶心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从龙尾转到龙首，可以明显的看到有一块的冰层要比其他地方薄很多，里面的龙肉已经没有了，只剩下龙骨。
似乎不久前这里才被人凿开取肉。
宋意禾想到那个可能性，整个人噔噔噔连退三步。
她身体里的龙族血脉越浓厚，对同族的感情羁绊就越强烈。
看到这龙，仿佛她自己的身体也即将被人剖开取肉。
她万万没有想到，神羽大陆的人，居然吃的是龙肉！
顾长洲没有她那么震惊，这人此时冷静得可怕。
看到老人带他们来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第一时间把宋意禾挡在身后，全身肌肉紧绷，心中瞬间闪过无数恶劣情况以及自己能应对的手段。
哪怕今天就是死在这，也一定要帮助宋意禾逃出去！
老人也就是大祭司见他们如此反应，乐呵呵的笑了声：“别紧张，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