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俱是一身黑衣，延灵落后于慎三半步，被男人牵着，怀里并没有抱着孩子。
仰翠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主动迎上去，低声道：“灵大人，您终于来了，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
延灵别扭的别过头，宽大的帽檐将她整张脸遮得严严实实，一缕黑色的发随着她点头的动作在空中晃了晃。
“大人，您这是……？”
慎三不耐烦的抢答：“人来了，你答应我的该兑现承诺了吧？”
天色太黑，只有微弱的光芒照到三人身上，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脸。
仰翠当场翻了个白眼：“死男人滚开，我和灵大人说话有你什么地？”
“放肆！”慎三作势要发作，自从当了红衣祭司，在神羽大陆过惯了一人之下的生活，已经很久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延灵扯住他的衣袖，道：“你先走开吧，我和她单独说话。”
“不可！”慎三下意识反驳。
仰翠则紧紧盯着延灵的身影，若明若暗的光线里，她几乎只剩一道虚影。
大人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嘶哑？
羽民们声音惯常沙哑，这很普遍，毕竟浊气之下众生平等。
但是，灵大人不该是这样的。
至少不应该如此嘶哑，记忆中，那天救她的女子犹如仙女下凡，在所有着深色的羽民中，她罕见的穿着一身白，脸蛋素净，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哑，听起来像个侠女。
绝不是现在，如粗糙的砂纸摩擦，根本不像女子的声音。
“我既已经答应同你来此，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延灵继续道。
半晌，慎三才缓缓让开。
虽是让开，但这距离非常吝啬，最多也就再能多站下一个人而已，只要不是聋子，都能听清她们说什么。
延灵明白，这是他最后的底线了。
三人不远处，宋意禾目不转睛的盯着。
因为这片地界几乎没有遮挡物，宋意禾不敢靠得太近，只能凭借几人的姿势判断他们交谈到哪一步了。
“哎，你看，他们是不是起争执了？”宋意禾覆在雅娘耳边，低声道。
雅娘摇摇头，表示不知道，问：“神使，你为什么一定要仰翠要求和灵大人见一面？”
“因为不管她来不来，慎三都会露馅啊。”宋意禾和她讲悄悄话。
要是灵大人不来，肯定能证明三祭司心中有鬼，可她来了，这怎么证明？
“可是灵大人不是来帮他劝仰翠的吗？”雅娘问道。
“你等着看吧。”宋意禾心有成竹。
她见过延灵如今的模样，要不是这两人在她面前把“灵大人”夸上天，谁会猜到，独自在无人小院带孩子的妇人曾经是个集万众目光于一身的天才少女？
仰翠这边，慎三走开后，她小心翼翼的问道：“灵大人……这些年，您过得好吗？”
延灵双眼无神的睁着，无法回答这问题，只递出羽牌说：“仰翠队长，既然我已来了，你便答应他的要求吧。”
“好，只要是您吩咐的，仰翠必然做到。只是，我想看看您，可以吗？”
延灵摆摆手，不想让她见到自己如今的模样。
仰翠沉默半晌，“您……是不是怨恨我？要是没有遇见我，要是当年没有救我，您根本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没有，你不要多想。”延灵递出的羽牌还停在空中，她叹了口气，想安慰她：“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救你。”
仰翠紧绷到极点的身体骤然松懈，狠狠喘了一口气。
她满心的愧疚，终于在这句话里得到刑满释放。
“……谢谢您。”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
“好孩子，别哭。”延灵语气更软和了，像个长辈一样安慰她。
但其实两人相差也不过七八岁而已。
“嗯。”仰翠颤抖着手去接羽牌，突然感觉延灵的食指在自己手心挠了挠。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什么。
那时，延灵刚救下小仰翠，受了很重的伤，尤其是眼睛，鲜红的血液怎么也擦不完。
小仰翠吓得直哭：“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死。”
“没事，一点小伤。”延灵声音轻柔，听不出一点痛苦，“只是我现在看不见了，麻烦你牵我回城，好不好？”
“好！”小仰翠应下，可她刚刚太害怕了，这会竟然打起了哭嗝，连着好几次提醒不及时，害得延灵被绊倒，身上多了许多擦伤。
“我……嗝……我不是……嗝……故意的，嗝……对不起……嗝……姐姐。”小仰翠用力扶起她，嗝打得更快了。
延灵摸摸她的头，跟她做了个约定：“算了，你不用出声，要是前面有障碍物，你就挠挠我的掌心提醒我，怎么样？”
这回，她们走得顺利多了。
仰翠的手停顿一会，延灵又挠了一下。
这下，她可以肯定不是错觉了。
仰翠不动声色的拿走羽牌，思索延灵的意思。
难道……真让那个鬼神使说对了？
“行了行了，灵儿身体不好，我先带她回去了。至于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慎三早已等得不耐烦，见仰翠接了羽牌，迫不及待过来分开她们俩。
仰翠把玩着羽牌，问道：“急什么？还有很多细节没谈呢，不如就在这说了吧。”
“我先把她送回去……”
慎三带着延灵转身的一刹那，仰翠猝然出手，左手如电般探向慎三的后心，趁他反应之时，一条黑色软鞭卷住延灵的腰身，将她带向自己。
同时大喊了一声：“出来帮忙！”
龙吟剑自发出鞘，离弦之箭般冲向慎三，紧接着，宋意禾带着雅娘赶到仰翠身旁。
这一切发生太快，不过转瞬，局面天翻地覆。
慎三一人站在对面，被龙吟剑抵着喉咙，面色铁青：“你们居然和神隐大陆的走狗厮混在一起，是不是疯了？！”
雅娘反驳：“我看你才是神隐大陆的走狗！”
仰翠更加无所谓，她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说道：“你知道的，我信仰的不是羽神，而是灵大人。”
宋意禾嚣张的晃晃羽主令牌：“真是没大没小呢，三、祭、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