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盛看了她一眼,说:“有很多事情我都不便言明,你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们都有着共同的敌人,这就够了。”
是吗?宋意禾听完陷入了沉思。
金盛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道:“你放心,你们的事我暂时都先压下了,你们现在还很安全,但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这背后水深似海,往后你要更加小心。”
金文山所有的动作几乎都交给金盛、金川两兄弟去做,还有金家老祖的身份为他遮掩,金盛能找到一个盟友实在不易,如今宋意禾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他只能多加提醒。
“你说的共同的敌人……是谁?”
宋意禾还是第一次在金盛的脸上看到讳莫如深的表情。
这位堂堂六壬学院的院长,虽然平素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常年身居高位,周身的气势,眼里的傲然却是骗不了人的。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害怕呢?
宋意禾又想起了武巡说的,身穿月白衣衫,看上去很是年轻。
师尊怕的人,会是他吗?
还有,宋意禾摩擦着手里的东西,师尊怎么会拥有神羽大陆结界的灵匙呢?看他的样子,似乎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金盛并不担心宋意禾是否怀疑自己,在他看来,这样一个娃娃,羽翼未丰,怀疑与否,掀不起半点风浪。
最终,宋意禾道了一声谢:“多谢师尊送来的消息,不知您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
起疑心了,不像以前那么跟自己亲昵了。
金盛无甚在意的想着,道:“此次回去,调查的事情先松一松,神羽大陆这趟,肯定会惊动一些人,叫你的伙伴们安分些,先提升实力。”
“说到这,我还有个忙想请师尊帮。”
“你说。”
“您知不知道,有什么丹药可以重塑丹田?”
宋意禾在药田旁那个藏书阁抄书时,倒是看见过很多重塑经脉的法子,可重塑丹田之法,却是从未见过。
“你要为谁重塑丹田?”
宋意禾似笑非笑,原话奉回:“不便言明。”
金盛:“哈哈,你倒是个有个性的,不过这重塑丹田,是件难事。我们修仙之人,全身的气经由经脉运输至丹田,此处乃是气门,按理说,丹田被毁,肯定是没救了的,但是——
谁让你师尊我是顶尖的炼丹大师呢?”
绕了一圈,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才开始讲重点。
“《大陆神异志-异人篇》中曾提到过,金家曾有一位先祖在秘境中不幸丹田被毁,历经百年琢磨,终于配得丹方:
传言北极蛮荒之地寸草不生,却有一种仙木可在此处存活,仙木之中,又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出现仙皇木,万年一成熟;南峡则有一处裂谷,深不见底,妖鬼横生,与之相生相伴的月华花确实天地间最纯洁无瑕的药草;东海深处又有银翅珠,是凶猛的海兽银角鱼鲨镇镇族之宝。
以这三种药草为主,龙须水为引,天罚之火炼制的通灵丹可以重塑丹田,并且重新长出的灵根资质会提升一大截。”
宋意禾:“您都这么说了,那手里一定有其中的几味药吧?”
“哼哼,老头子我曾经还真的研究过这劳子通灵丹,手上刚好有全部的药材。”
宋意禾声音激动得都变了调:“全部?!”
真有这么幸运?!
“不过,”金盛说出了经典转折,“药引没有,火也没有。你也知道龙族早已灭族,如今提龙须水,不过是莫须有的事情。”
宋意禾咽了咽口水,附和道:“确实很难,但我还是想试一试。”
“那就准备准备去吧。”
金盛这艘云舟速度实在是快,两人聊上一会,已经能远远看见六壬学院那遮天蔽日的阵纹了。
“徒弟拜谢师尊大恩。”
宋意禾规矩的行了礼,她心里清楚,这么珍贵的东西金盛轻描淡写就说要给她,日后一定有更加棘手的事需要她去做。
“那你就在这下去吧,咱们俩一起进学院会引起怀疑。”
这下面是修仙界的一座大城,济城,此处人流颇大,不少六大世家的旁系都住在此处,更是许多凡人的定居地,他们依附于各大家族,世代作为家奴而活。
宋意禾走入城中,随意找了一家客栈。
堂中众人正在热烈讨论。
“听说了吗?萧卫两家也加入了冯金两家对峙,这会连生意都互相呛上了。”
六大世家可以说是如今的修炼界领头羊,修士们闲暇之余自然爱讨论他们的八卦,更何况这回打起来的,还是世家嫡系。
宋意禾脚步一顿,也想听听此事发酵到什么地步了。
她随便挑了张桌子坐下,叫来一壶灵茶慢慢喝着。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那卫之瑶是冯灯少爷的母亲,萧玲玲又是金瑶瑶小姐的母亲,最宝贝的孩子死了,打起来不是正常?”
“只是可怜我们这些普通修士,连人家的妙丹阁的门都进不去了。”独坐在窗边的一名修士突然插话道。
看他衣服上的水纹标识,想必是隶属于冯家的修士。
妙丹阁可以说是金家的招牌,其内出售的丹药全部由金一众丹修炼制,刻有他们专属的族纹,品质更是比那些不入流的黑丹坊不知高了多少倍,所以倍有名气。
只是如今,他们妙丹阁直接在门口挂上贴牌:冯家与狗不得入内。
就连器修卫家的人进去也得平白遭受不少白眼,想必不久之后,他们的名号也将出现在贴牌上。
更憋屈的是,冯萧两家,并没有像妙丹阁这样的商行,这两家人数众多,敛财的手段多来自于雇佣,干的是下秘境、打妖兽、保护人的活计,丹药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必需品。
所以这人才如此愁云惨淡。
一位金家门下的丹修接话道:“道友,我们也惨呐,炼丹的药材空空如也,却连找几个委托人采药都不敢呐。”
他们这些丹修器修没有自保手段,修炼资源都要花灵石请人帮忙,如今四个世家闹成一锅粥,下面的人个个苦不堪言。
说到底,死的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这仇怨跟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却要承受巨大的影响,真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客栈内一时唉声叹气,纷纷沉默。
就在这时候,一头戴黑纱,探不清面容的修士突然神秘兮兮道:“你们怕是不知道,这上面闹得声势浩大,其实是做给外人看的,金冯两家早就暗中勾结在一起了!”
有人不服:“我家中长辈就在冯院长手下做事,院长天天安慰以泪洗面的夫人,对金家恨得牙痒痒,这还能有假?”
“道侣间的事关起门来你知道?”黑纱人立刻回怼。
围坐众人一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这六大世家之间摩擦不断,但因为各补所需早已融为一体,虽然谁都看不惯对方,但你绝对不会有这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怎么这次偏就闹得如此呢?
“老兄,你且细说。”
黑纱人抬起下巴,即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他身上那种众人皆醒我独醉的优越感,缓缓说道:“你们想啊,当初冯灯少爷是为了圣心莲下的秘境,身边必然带了高手,至少也是元婴大能,而要杀掉他,金家至少也要折损一名元婴期的高手,对也不对?”
众人愣愣点头。
黑纱人说到兴头,猛地一掀斗笠,露出底下稚嫩的面容,脚踏上矮凳道:“而我在济城踩点观察了所有金家的附庸,元婴以上的修士皆在!两家只要相互一对,必然能发现漏洞,如今这幅样子,都是做给真正的幕后凶手看的,为的就是让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最后像文乐仙长那样查出伤害自己孩子的真凶,为他报仇雪恨!”
“……”大家一阵哄笑,“我还以为是个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小鬼头,话本子看多了吧?还文乐仙长,那都是人家杜撰的,专门骗你这样的傻子!”
本来觉得吃到真瓜的众人顿觉被耍,纷纷出言嘲讽。
男孩则涨红了脸,据理力争:“你们懂什么?戏本来源于生活!”
身后喧闹不止,宋意禾没再继续听下去,悄悄离开了。
这男孩说话确实天真幼稚,从小生活在这里,便以为金家的附庸只有济城这一处,着实可笑。
可他的话还是给宋意禾提了个醒。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在事情泄露之前,她需要早做准备。
紧赶慢赶坐传送阵回了学院,失去她消息许久的小伙伴一收到玉简传讯,纷纷出现在春水桃林。
“宋、意、禾!你还知道回来?”秦云书娇俏的声音远远传来,声音里夹杂怒气。
宋意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传讯玉简自然在神羽大陆用不了,她和顾长洲失联了这么久,玉简都被打爆了。
“办点事,耽搁了。”
秦云书双手叉腰,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耽搁了?!你就不知道捎个信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吗?整整七日,音讯全无!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有,顾长洲呢?你俩同时失踪,是不是在一块?”
难得有她理直气壮训宋意禾的时候,再加上确实焦心,秦云书大小姐一番话像连珠炮弹似的突突突。
在她身后,跟着一块过来的鱼修然以袖掩面,只露出一双弯弯的笑眼。
宋意禾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就被数落得抬不起头来了。
无奈,只能放出顾长洲帮她分担战火。
按理说,顾长洲继续待在传承之门里,对他养伤会更有帮助,但她实在顶不住了。
不一会,尹芷、谭清接着也到了。
两人皆是一身利落打扮,没有大袖袍也没有过长的裙摆,看样子是刚从比武场下来。
远远便看见站在一块被训成鹌鹑的两人。
训人是秦大小姐从小干得做多的事情,细长的食指一会点点这个,一会点点那个:“顾长洲你也是,她不记得报备一声,你也不记得?不知道的以为你俩私奔了呢!”
“我那是以为一会就回来了才没……”宋意禾试图辩解,接触到秦云书更加冒火的眼神后,支支吾吾把后话吞了回去。
转头看见尹芷,顿觉救星来也,拼命斜着眼睛使眼色。
谁承想,救星停在十步开外,而她因此得到了更犀利的批评。
宋意禾:“……”这短短几日,发生了什么?小棉袄尹芷竟然忍心看我落难?清姐竟也不救我于水火之中!
不怪她们这个反应,两人消失的这一段时间,留守在学院的小伙伴们不仅要管好自己的修炼功课,还要忙医馆的事,晚上好不容易回了宿院,还因为担心两人久久不得心安。
短短七日,不止宋意禾过得惊险起伏,她们的心情也同样起伏。
从担忧到焦心、最后久久得不到回讯,变得绝望、痛苦,抑制不住的往最差的方向去想。
如今终于见到人好端端出现在自己面前,情绪怎么能不爆发?
于是秦云书化身为大家的嘴替,畅快的宣泄了一番。
被训到最后,宋意禾和顾长洲两人头昏脑涨,指天立誓再也不会随意闹失踪让大家担心后才被堪堪放过。
“所以,咱们来对一下,这些天大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鱼修然自觉道:“在下还有些事要忙,便先走了。”
他很清楚,自己跟宋意禾等人说到底不过是分享消息的合作伙伴,有些事,他并不适合听。
最后看了一眼秦云书,他便乖乖离开了。
宋意禾没管,安全起见,在说之前,她叫尹芷设下了隔音结界。
“怎么不叫顾长洲?”尹芷一边动作一边问道,以往这种事,都是顾长洲自觉做的。
“他丹田被毁,修为全失。”
“什么?!”
顾长洲这才抬起头来,面带苦笑,谭清闪身到他身边为他把脉,片刻后,看向一直望着自己的其他人,凝重的点了点头。
……
半个时辰后,宋意禾端起手边已经凉透了的灵茶一饮而尽,“事情经过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