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师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的道：“若苍兰老母不愿交出佛宝也无妨，从人体之中取一枚舍利，虽然难办，却也不是办不到。”
他明明没有疾言厉色，其余几人，包括二灰在内，却都感受到了一股肃杀之意，天河不住的拉扯苍兰的衣襟，劝她态度柔软一点。
夏隐疑惑道：“药师世尊，晚辈斗胆问一句，恒元寺当真有塑造灵根之法？”
药师摇摇头：“苍兰施主开口灵根、闭口灵根，其实小僧并不知道何为灵根。”
苍兰老母炸了：“贼秃，睁眼说瞎话，我明明看到你们开山收徒时所收的弟子中有不少无灵根之人，几十年后却都有了灵根。”
药师道：“各大寺收徒从来只看慧根悟性，不曾看过什么灵根。”
双方各执一词，夏隐只得扮一回青天大老爷来断一断这是非曲折，便问苍兰老母：“苍兰前辈可带有测灵盘？”
苍兰扔过来一个圆盘，夏隐递到药师跟前：“不瞒世尊，我等一直都被告知，无灵根不得修行，老母与世尊刚才的话实在令我惊骇。斗胆请世尊测一下灵根，只需将手放在测灵盘上即可。”
药师心无挂碍，立刻伸手放在测灵盘中央，五色光芒立刻冲天而起，最关键的是，测灵盘上五色分配区域完全均衡，竟然是极罕见的五灵根强弱一致的情况。
夏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种灵根在东陆可不常见，即便偶尔有一两个，修为进阶也会很慢，几乎都是止步于筑基便寿元耗尽了，至今遇到的唯一例外就是鬼才沈霄晖。
苍兰在旁边凉凉的道：“不用惊讶，近些年我偷偷测过不少恒元寺僧人的灵根，境界越高，灵根就越齐全，而且越均衡。”
夏隐看着药师，小心肝激动的砰砰直跳：道修界都知道灵根是天生的，可是这帮佛修却能在修行的过程中塑造灵根、甚至还能调整灵根的强弱度。若是修仙界也评奖的话，这成果绝对可以申请“百界修行方法特等奖”啊！
不行，她一定得把这方法学到手！夏同学狠狠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诫自己：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况且药师一个案例不足以说明问题，她必须到恒元寺尽可能多采集一些样本。
想到这里，夏隐对药师道：“世尊，不知到时可否让晚辈多测几位行者、比丘、罗汉、甚至菩萨境尊者的灵根？”
作为方外之人的药师根本不明白灵根对于道修的意义，委实不能理解这位异界女修为何会激动的脸色发红，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一时没有答话。
夏隐眼珠一转：“若世尊答应我的请求，舍利子一事，晚辈可以帮一把手。”
苍兰老母冷声道：“臭丫头，测灵盘还来。”
夏隐道：“前辈，让恒元寺的人给你取舍利子，你的性命安危可不一定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我来动手的话则不同，一定让你安然无恙。”最差不过就是动个外科手术，比起开脑和开胸来说，开腹手术还是相对简单的。
双方一时间都陷入了沉思，只有七宝莲台在云海中稳稳穿行，将暖阳反射出美轮美奂的七色光芒，西泠州已远远在望。
……
恒元寺不愧是灵熙界金字塔顶端的庞然大物，其庙产绝对不是区区几座山，而是十几座。
七宝莲台在其中一座高度中等、景色中等的山峰上停了下来，峰顶有精舍数间，最美妙的是，精舍后居然有个小湖，旁有一块五大三粗的石头，上书“放生池”三个歪歪扭扭的小字，夏隐敲着二灰的背壳哈哈大笑，连连感谢药师世尊待客周到。
二灰赌气良久后终于敌不过本能的召唤，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个头，乐颠颠的进放生池泡澡去也。
夏隐与药师约定了次日论道的时间，愉快的欢送他押解俘虏回寺。等看不见莲台的宝光后，立刻一手揪住天河的后脖领子，将他提进屋里，逼问苍兰老母的来历。
“来历？苍兰能有什么来历？”天河一脸的懵懂，见夏隐脸色严肃，只得道：“几万，哦不，几千，不对，还是几万？哎呀反正就是很多年前啦，找不到二灰的我已经当了河神好多年，镜子也收集了不少，有一天偶尔听说燃灯老贼秃好像入灭了，当时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到恒元寺来报个小仇，结果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寺庙的光头站在山门外如临大敌。因为有个女修要闯寺，向他们求取什么塑造灵根之法。”
“你确定她在很多年前，没进过恒元寺大门前，就来求塑造灵根之法了？”
“是啊！不过你也看见了，灵熙界的贼秃们修行不靠灵根的，所以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逐尼之后的恒元寺对女修本无好感，苍兰那人又不太会说话，一言不合双方就打了起来，苍兰揍倒了不少庙里的和尚，眼看就要闯进去了。结果还是菩萨境尊者的药师出手阻拦，那会儿两人还算势均力敌，可是谁能想到药师居然在比斗中证得了无上正等正觉，把苍兰给打飞出去了，这才有本神君我英雄救美的后续。”
“于是你两就开始臭味相投的给各大佛寺找不自在，混成了灵熙界数一数二的大魔头？”
“不不不，不能这么说，我们开始也没想怎么着，只是苍兰养好伤后，也去了其他许多佛寺，求取塑造灵根之法，结果呢，大寺总是把她打出来，小寺倒是让她进，可什么也没找到。苍兰气不过，这才跑到辛夷山苦练，并让我帮忙物色资质出众的女子，弄去给她当弟子，说早晚有一日要翻边恒元寺，将塑造灵根之法找出来……”
见夏隐一手抵着太阳穴沉思不语，天河的声音越来越小，正准备开溜出去找二灰探探药师所说的回去的契机，就见夏隐忽然睁眼，问道：“照理说，苍兰出现之时，灵熙界逐尼之事已经过了很久了，这里早就没有女修了，那苍兰的一身修为是从哪里来的呢？”
“就不能是人家自学成才的？”
夏隐摇摇头：“就算她是得了本界尼僧遗留下的典籍自学成才的，还有一点说不通：她为何这么执着于本界修士都不知道的灵根？她又是从哪里知道并确认恒元寺或者其他大寺中有塑造灵根之法的呢？”
“看书看来的？道听途说来的？做梦梦见的？……”天河顺着夏隐的思路猜了好多个答案，并且越来越离谱？
夏隐瞪了他一眼：“你和她搭档这么多年，你就没问过她从何处来？”
“问过啊！”
“她怎么说？”
“她没说！”
夏隐差点被噎死，对这位智商严重低于及格线的神君再也不想抱任何希望了，直接挥手将他赶出门去以免在这里有碍观瞻。
至于苍兰的来历，她想她应该已经找到答案了：紫亭村、云梦山，空无一物的神秘洞府，突然出现在自己丹田的水月心镜湖，苍兰老母对塑造灵根之法的执念，只要假设一个先决条件，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被串联起来。
假设云梦山那个无人洞府的主人就是恒元寺意志不坚定的叛僧优钵昙，苍兰老母，就是紫亭祖师跑路的老婆伍依兰女士。她在云梦山洞府意外看到了优钵昙遗留的典籍，知道有一异界中有塑造灵根之法，于是就想办法来到了灵熙界，而她所修炼的佛修法术“梵我如一”恐怕也不是在恒元寺藏经阁里看来的，而是从优钵昙的遗物中得来的。
想通一切的夏隐觉得神清气爽，心里开始默默同情药师：如果优钵昙的梵我如一之术吸取了某些东陆的某些修行之法的话，药师取回燃灯世尊舍利的愿望恐怕是很难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