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音乐声震动着耳膜。
赵南姜的心尖微颤,就像满身罪恶的她,风尘仆仆地跪在神佛面前忏悔,神佛却无一句责备,反而抚着她的额头说无妨,吾渡你!
一瞬间,她就红了眼眶,她不后悔杀薛铭,不后悔杀胡勇,不后悔杀那些意图伤害自己的人,但是对于恩恩,她感觉自己是双手沾满血的刽子手,满身罪孽无法洗刷。
现在,裴映舟坚定的回答犹如洗刷掉她满身的尘土与血迹。
“你怎么了?”裴映舟轻轻地拥着她往暗处移动。
他们的身体几乎半掩盖在黑色的丝绒窗帘后,赵南姜调整了一下情绪:“你为什么在医疗船上?”
“我来找我父母。”裴映舟没有任何犹豫地把自己的软肋递给了她。
赵南姜却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一扯:“可以了,不必说了,不要轻易把你的秘密告诉给别人。”
裴映舟紧抿着双唇,他想说她不是别人。
“你救恩恩的话,自己会有危险吗?”
“不会的,我有办法。”裴映舟已经有了万全的办法,不仅能救恩恩,而且能片叶不沾身。
赵南姜呼出一口气:“不要强求,就算要救恩恩,也要在保证你安全的前提下。”
“嗯。”裴映舟内心欢喜,这是从他入了金三角之后再也没有的情绪:“你在KA园区还好吗?那个园区主要是做诈骗的。”
“还好,我当打手,人身安全还是能够保证的。”
裴映舟点了点头:“最近局势可能会剧变,你注意安全。”
“裴医生,原来你在这里啊?”LULU满场都在找裴映舟,终于在靠窗的地方看到了他的背影。
裴映舟背影一僵,把赵南姜往轻轻地往窗帘里推了推,指尖不舍地从她胳膊上移开:“明天就要走了吗?”
“嗯。”或许是灯光太暗了,或许是两人挨得太近了,赵南姜竟然觉得这种氛围之下生出了一丝旖旎的情绪。
“保重!”裴映舟知道医疗船上不是久留之地,可是内心就像长出了情丝一般,丝丝绕绕,视线不想从她身上离开。
赵南姜的身体全部被丝绒窗帘挡住了。
如果可以,裴映舟真的想把她装入口袋,不让任何人的视线亵渎她:“我走了!”
最后看了她一眼,LULU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转身一把揽过她的肩膀:“你刚刚去哪里了?害我好一阵找。”
LULU嘟着嘴:“怎么,你不会以为我藏在窗帘后面吧,哈哈哈,裴医生,你是不是醉了?”
“有美人相伴,如何能不醉呢?”
赵南姜感觉到他们离开之后才从窗帘里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刚准备往卡座的地方走,一下子就被张译抓住了胳膊。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看了半天都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呢。”张译眉头紧锁,他的西装外套被扔在卡座上,里面的蓝色衬衣袖口和领口都松开了,脸上还有深深浅浅的口红印。
看着他这张脸,赵南姜忍俊不禁:“你不是顾着快活吗?找我干嘛?”
张译把她扯到卡座上,按在位置上,调笑地看着她:“逢场作戏罢了,你不会吃醋了吧,赵南姜,你可不要爱上我啊,我这人风流得很。”
赵南姜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神经病,滚去快活吧。”
张译笑嘻嘻地站起身:“行,你就在这里啊,我让服务员重新送酒水和吃的过来,记住了,不要离开位置,不要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跟陌生人离开。”
赵南姜嗤笑一声:“张译,我是成年人,快走吧,那些小妹妹都等着你呢。”
张译不再留念,直接冲入了舞池。
不一会服务员送来了新的果盘、酒水、点心,赵南姜有些后悔了,这里太吵了,还不如回去睡觉,突然,她感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抬头,看着裴映舟坐在远处,两人之间隔着舞池,他独自一人坐在卡座上,手上是一杯粉红色的鸡尾酒。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沉默地相撞,没有任何的动作,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喧闹的音乐声和疯狂的男女似乎都消失了。
“赵南姜!”张译如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带着满身的香水味,一把把赵南姜拉进了舞池:“你傻愣愣地发什么呆?”
赵南姜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张译,太吵了,我想回去睡觉了!”
“现在就回去吗?这才刚刚开始呢。”
赵南姜的视线越过舞池望向裴映舟的位置,发现卡座上空荡荡的,他已经不在位置上了:“我要回去!”
“行吧,行吧。”张译没有办法,只能拉着她钻出了舞池:“我先送你回去,你看你,真是扫兴得很。”
已经得到了恩恩确切的消息,赵南姜也算是完成了任务,不知道为何看到裴映舟不在了,心中有点点失落。她把这种情绪归结为对同胞的依赖,特别是这个同胞还挺好说话的。
这样,回到房间,赵南姜就没有任何压力地睡着了,张译自然是继续出去hAppY。
此时,裴映舟已经被请到了IcU,不仅是他,所有医疗团队的专家都来了,甚至温斯也穿着睡袍跑了过来。
病床上躺着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小男孩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皮肤惨白,头发稀疏。
温斯的脸阴沉得厉害:“各项身体指标降得这么厉害,怎么做手术?”
移植手术,要在病人身体状况允许的前提下才能做,如果身体状况不允许,强行做手术,成功的几率少之又少。
医疗团队的专家们噤若寒蝉。
“还是先养一养,移植体已经陆续上了医疗船,手术随时都可以做,也不急于一时。”这个时候,也就裴映舟敢说话。
温斯只急着赶紧把手术做了,然后把这个小祖宗送下船,这样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他都不用担责了,这个小祖宗待在船上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一样。
可是在他身体不好的情况下贸然做手术,万一死在了手术台上,温斯就无法向卡佩家族交代,冯的下场可是前车之鉴,他可不想步冯的后尘,只能妥协:“那就先养着吧,你们加把力,把他的身体养好一些。”
“嗯。”裴映舟点了点头,拿着手上的数据瞧了瞧:“最多半个月身体就能调理好。”
“好!”
小祖宗这边一出事,所有人都如临大敌,等研究好了调理的方案后已经凌晨三点了。
和医疗团队出来时,裴映舟的目光不自觉地望酒吧方向瞧去,她还在吗?不在了吧。
有医生笑着说:“裴医生,怎么,今天没有喝好吗?走,我再请你去喝一杯。”
裴映舟是温斯派人从酒吧叫回来的,他的手腕上搭着白大褂,摆了摆手:“不了,回去睡了,明天还有得忙呢。”
其他医生听他这么说,也没了兴致,现在船上安着一尊大佛呢,每个人都把他当祖宗供着,那是一点闪失都不能有得。
一群人就这样散了。
裴映舟拿着白大褂上了电梯,内心的情绪向藤蔓一样疯长,以前没有见到她时,他还能压抑这种情绪,可是只见了一面,他引以为豪的理智、克制瞬间就瓦解了,只想立刻见到她。
可是只要让温斯知道自己喜欢赵南姜,那么她就永远下了医疗船,这医疗船就会是她的囚笼一般,他不能这么自私。
温斯表面上很看重他,但是前提是他愿意为他卖命,愿意为他所用,可是他与医疗船上的那些专家不同,他无家无口,又无法沦为金钱的奴隶,这样的人,温斯无法完全控制。
如果让温斯发现赵南姜是他的软肋,他不用想也知道结果会如何。
叮!电梯到达了楼层,他的脑袋瞬间清明,出了电梯走了两步,就看见LULU可怜兮兮地蹲在他的房门口:“你才忙完吗?我都等了半天了。”
裴映舟装作心疼地上前,一把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等这么久累了吗?来,我送你回去。”
LULU借势倒在裴映舟的怀里:“不嘛,好不容易等到你,我才不要离开。”
这个裴映舟在医疗船上可是非常抢手的,他得温斯得看重,年薪几百万美金,还是黄金单身汉,只要自己上位了,以后根本不用上医疗船,只要在岸上数钱就行。
“今天不行。”裴映舟按住她正要攀上自己脖颈的胳膊:“我明天上午还有工作,你在这里我睡不好。”
LULU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会睡不好呢,我在这里话,应该会睡得更好才是。”
焦躁的情绪油然而生,裴映舟厌倦了虚与委蛇的日子,面上却一脸风流的笑意,直接揽着LULU就要进屋:“好啊,那你就留下来吧,说好了哦,我睡不好可要怪你的。”
LULU喜不自禁,终于可以拿下裴医生了。
裴映舟开门,后脑勺对着走廊上的摄像头,他知道温斯要的是什么,他要他沉沦在医疗船的金钱、美色、权利之中,所以,他只能给他,他想要看到的。
房门开了,和陆地上的五星级酒店没有任何区别,裴映舟让LULU现在沙发上坐:“你坐一会,我先去洗澡!”
LULU含羞带怯地看了他一眼,笑着点头。
裴映舟去茶水间倒了一杯温水,笑着走到她面前,递给她:“来,刚喝了酒,你喝点温水。”
LULU立刻双眼冒星星:“谢谢裴医生。”
裴映舟转身进了浴室,足足洗了一个小时的澡,等出来的时候,LULU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他在水里下了安眠药。
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他从冰箱里拿了一瓶酒和一个酒杯,拉开阳台的门,去了阳台。
现在医疗船是停泊的状态,三月的海风还有有点凉,他却丝毫不在意,寒冷能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
一杯一杯的酒下肚,直到脑袋已经完全停止了转动,心中缠绕着的思念却越长越凶,明明他们就在一条船上却不能相见。
夜晚的大海静谧、柔和,摇晃的医疗船犹如摇篮一般,他和衣躺在躺椅上,吹着凉风,藏着思念慢慢睡去。
......
黑夜,内比,一座小洋楼里,警卫们进进出出。
沈煜穿一套灰色的工装,整个人憔悴不堪,自从恩恩失踪之后,他已经不眠不休几个晚上了。
他是援建的工程师,他的女儿被人绑架了,缅甸政府立刻就派人员去追溯。
秦岭拿着一份资料走了进来,上面有一张放大了的照片:“这张照片是一位家长拍的。”
是赵南姜从红色跑车上下来的这一幕。
“这个女人叫赵南姜,在国内杀了两个人,正在被通缉。”秦岭把照片放在沈煜面前:“政府那边正在和北边接洽,看到底是哪方人的手笔。”
因为长期在工地,沈煜的皮肤很黑,才三十多岁,已经有了白发,但是他的眼睛很亮,整个人就像一株杂草,但是无人能忽略他的生命力,他拿起照片看了看。
恩恩已经失踪了一个星期,已经过了营救的最佳时间,一个星期能发生任何的事情。
“要通知国内吗?”秦岭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从沈煜选择了援建的这条路,他的婚姻只持续了三年,离婚后,他把女儿带到了缅甸,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一定把孩子留在国内。
如果前妻知道女儿失踪的消息,他根本就不敢想,摇了摇头:“不用了,先缓一缓。”
不仅是前妻,还有几位老人,没人能接受这个消息。
秦岭沉默地在一旁整理资料。
“缅甸政府和我们的外交部都在尽力营救。”秦岭见他的情绪不好,十分自责:“如果车祸发生的时候,我警觉一点,就算直接把车弃掉,恩恩也不会被他们绑走的。”
“与你无关,他们既然已经打了恩恩的主意,防是防不住的。”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虽然是这么个道理,但是落到自己身上也就不一样了。
恩恩那么小,被通缉犯绑架,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哪个做父母的能接受?
“他们大费周章地绑了恩恩肯定不是为了让她去做诈骗,而且到现在,绑匪都没有打电话要赎金。”沈煜恨不得把手上的照片捏破:“那就只可能是为了恩恩的器官,半个月前,恩恩生病,我带她去医院抽了血。”
“混蛋!”秦岭把手上的资料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