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无光,里面同地牢一般隔了两列牢房,一路都燃着油灯,靠近门口的两盏被开门时带来的气流扰得忽明忽暗。
里头关的全是女子。
这些女子听到开门声,都如惊弓之鸟,不断往角落缩着身子,抱紧双膝压低脑袋,企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陆霜先是自己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平复了一下,安抚道;“都莫怕。”
然而并没有什么效果。
里面的女子不似常人,许是关押的时间久,导致了失语和疯癫,见到生人来,嘴里只发出咿咿呀呀的哭嚷。
陆霜缓步往里走,密室虽阴暗,但是干净整洁,女子们虽恐惧失常,但都衣着完好,面上无伤。
可充斥鼻腔的浓重药味不知源于何处,这药味并不似寻常中药铺子的药草香,反而隐隐涵盖着一些血腥味。
陆霜尽管已是经历过生死的人了,但身处这诡异场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后跟进来的端子已经发了狂,挨个牢门查找自己的妹妹,嘴里喃喃地念着:“清子,清子……”
他在最靠里侧的牢笼内找到了他的妹妹。
端子哽咽,“他们对你做了什么?清子你说话,清子!”
少女只是啜泣不停,眼神不断往密室的更内侧飘去。
里头…不是没路了吗?
端子情绪近乎失控,没有注意到清子的异样,陆霜眯了眯眼狐疑地往里探了探。
里面没有油灯照明的地方,似乎还有一道门。
忽地微微传出了些铁具摩擦的声音…
里面有人在开门!
清子对这声音极为敏感,隔着铁栅栏开始推搡端子,想把他赶走。
端子死死拽住牢门,陆霜察觉不对想上前拉他走,内侧铁门一瞬间被打开了。
有扣动扳机的声音,是弓弩。
下一秒,端子脖颈处中了一箭,竟没有疼喊,直接晕死过去。
陆霜下意识想去与暗中的人对抗,却被理智拦住了。
里面的门内是什么,她不知道,在一群精神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女面前再打打杀杀,她们又会如何…
思及此她快速往外退去,借着昏暗的灯火以及对气流和声音的判断连躲了几箭。
推至门口处,黑暗里那人还在发箭,但并没有出来追杀她的意思。
他不想出来露面!
陆霜心下了然,于是又一箭射过来后她不再躲。
中了。
陆霜也软趴趴昏倒下去。
那人见她倒下,才从暗处走来。
岸上守在远处的钟黎见陆霜迟迟没有上来,半垂的黝黑眼眸中浮起几分忧色,使了轻功三两下落到井边。
钟黎的轻功极佳,落地没有丝毫声音。
他朝井下看去,只看到陆霜的一只手穿过枯草露在外面。
“老子还以为有多大能耐,哼。”
“真当什么地方都是你能闯的?”
嘲讽声从下面传出。
钟黎身周气压骤降,眼眸鹰隼般微微眯起,竟是危险之色。
里面的人把陆霜推了出来,后头还拉了昏迷的端子。
钟黎看清了陆霜左肩下深深插着一支箭!
他已然怒极,全身内力汇聚到手掌,一阵强有力的掌风对着井下男子的脖颈就要挥去。
常人若挨这一掌,定是霎时间筋骨尽断。
就在他要出掌时,躺在地上的陆霜突然睁眼,一脚续满了力,精准地往那男子裆下踹去。
“啊!!”
钟黎瞳孔一缩,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及时悬崖勒马,收住了那道掌风。
“啊…疼……”
那男子疼得双腿跪地,弯下身去,额头抵在地上,两手紧紧捂住裆部发颤。
“伤得如何?”
钟黎的声音自上而下传去,陆霜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肩下的那支箭。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我才不做。”
她用力把箭一拔,只有衣服被撕裂的声音,箭头并未沾一丝血。
这只箭本就是她故意中的,当然不能真伤了自己,不过是借着冬衣宽大,演了一出障眼法,让箭卡在了肩下的棉衣里。
陆霜把控得很精准,也得益于陆岐对她自幼的教导,射箭骑马这档子事,她是得心应手。
钟黎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她本就是不弱的。
被陆霜制服的男子是南河县令的师爷,是他臭味相投的心腹。
没多时,他便有了和南河县令一模一样的待遇,身上的一串钥匙被搜刮了去,人也被死死绑住,只不过没和县令绑在一起。
“这事怕是要牵出大鱼,监官大人,这么重的案子,竟不能明着办。”
陆霜情绪有些压抑。
钟黎沉默。
“东厂既摆明要监管此事,就烦请监官大人先替我审一审他。”
陆霜自己则命人找了郎中,带去见了那些少女。
师爷才从疼痛中稍稍缓过神来,嘴里辱着陆霜,却不想钟黎走来立在他面前,嘴角带着一丝轻柔的笑意,眼里满是怜悯慈悲地俯视着他。
“……你是谁?那个贱女人呢?!”
钟黎对师爷的问话充耳不闻,只是缓缓把目光下移到他的左手上。
他看的很清楚,方才师爷出来时左手推着陆霜,右手拖着端子。
师爷有些不明所以,不理解这男人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一只手,但他还是忍不住把左手往后掩了掩。
钟黎突然伸手握住。
“你干什么……你!你是东厂的吧!”
“阉狗……你拉我手做什么?!”
话音刚落,伴随着骨骼错位的摩擦声,师爷又发出了惨叫。
他急促地吸着冷气,寒日里硬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脱臼的手被钟黎放开,无力地垂着。
“你!在下与你……与你有何冤仇!”
钟黎缓缓收起了脸上违和的慈悲,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帕子擦了擦手后直接丢在地上,面无表情地对上师爷的眼睛。
“自己招,还是我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