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南云月的嫌弃，张涛脸上依然保持着惯常的微笑，翻了翻手里的纸质材料，轻描澹写地转移了话题。
“在帝榜出现的那天晚上，地窟里的势力大多都出现了人口失踪，没有线索和证据，目前所有人都找不到幕后之人……”
南云月轻嗤一声，这事儿，既视感极强。
某野王就喜欢做这种所有人都知道是他干的，但是又找不到丝毫证据证明的事情。
见张涛假装没听见，南云月低头看着这份出自郭生野之手的新帝榜，皱着眉头，问道：“我不理解的是，这份榜单对黎渚也不是那么友好，为什么？”
“黎渚是天植王庭的王主，郭、幕后之人可能和天植王庭也有仇吧。”
南云月看了眼差点说漏嘴的张涛，微微摇头：“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郭生野对黎渚的恶意，简直可以媲美排行第二的风云道人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和张涛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震惊一闪即逝。
“不会吧？”
南云月小声道。
黎渚、风云道人……会是一伙的吗？
如果是这俩人是一伙的，那他们的合作关系得紧密到什么程度，才会让郭生野连坐。
张涛紧皱眉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这只是猜测罢了。”
只是他还是默默记下了这个可能性，毕竟黎渚这个人，不得不防。
“行，我知道了。对了，你说的那些人口失踪的势力……他们有什么动作吗？”
“暂时不会，毕竟失踪的人在各自组织中都不是什么核心人物，只是跑腿的成员，如果没人当出头鸟，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张涛还是了解这些人的心理的，为了一些编外人员，或者不重要的外围成员，去和实力强大的郭生野对上，得不偿失。
“他们不会联合起来讨伐郭生野吧？”
“难说，一半一半吧。”
张涛面上看起来挺轻松的，南云月也放下了心，轻叹道：“有些小孩真是吃不得一点亏。”
“谁说不是呢。”
张涛耸了耸肩。
因为觉得对方偷家，所以宁愿暴露自己组织的实力，也要砍下对方的头颅。
因为自己和苍猫被针对了，所以愿意制造出一份假榜单去和对方针锋相对。
你打我一下，我也要打你一下，这不就是小孩子吗……
张涛长长叹息一声，忽然问道：“你觉得是这份三界风云榜比较真实，还是新帝榜比较真实？”
南云月愣了一下，沉吟道：“若是你不问这个问题的话，我肯定会更相信三界风云榜，但是你问出这个问题后，我反而有些迟疑了。”
要知道郭生野的可怕，可不只有他的实力和势力，还有他那神秘的情报来源。
“我们来对比一下吧。”
张涛微笑着将两份榜单放在了一起。
“第一，郭生野……不用看了。”
张涛和南云月略带嫌弃地将两份榜单的第一页放在了一边，不再关注。
南云月也忍不住吐槽道：“说真的，我都怀疑如果风云道人不把苍猫排在榜上的话，郭生野说不定还会给他送一面锦旗。”
“……”
南云月说得太对了，张涛无法反驳。
随后，二人看向了两份榜单的第二名。
苍猫和风云道人。
张涛轻笑道：“苍猫之所以排在第二，风云道人给出了长篇大论证明，但是风云道人被郭生野排在第二……”
他没有说下去，南云月却接话道：“介绍语只写了他的实力和野王不相上下。”
南云月翻了个白眼：“这小子真的，没救了。”
对郭生野了解颇深的张涛，脸色却是颇为凝重，迟疑道：“你觉得能被郭生野那小子评价为和他不相上下的人，实力得有多强？”
南云月抬头，对上了张涛的眼睛，二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
地窟，禁区。
另一个对郭生野了解颇深的人也看到了这份新帝榜。
“这个风云道人，实力应该挺强的。”
他滴咕道。
毕竟风云道人的实力，居然能被郭生野那个bking认可。
说不定这个风云道人的实力比郭生野的实力还要强。
“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方平以己度人，他也是曾经说过“我与武王肩并肩”的人，如今郭生野这么干，也能说得过去。
“不过风云道人的实力再强，应该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方平一边在禁区主城中大摇大摆地走着，一边在心里滴咕着：“不然的话，就太可怕了。”
一个实力高出郭生野一个层次，甚至更高的强者，在暗中仇视着人间界……
但凡方平只要想想，就觉得恐怖，像是噩梦出现在现实世界。
郭生野曾经给方平讲过不少人间界的四面楚歌，但是因为人间界始终没有遭遇过这种大场面的危机，所以方平依然没什么实感，总觉得事情不会发展到那么糟糕的程度。
“但愿郭生野的实力是真的和风云道人不相上下，而不是郭生野那个bking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吧。”
方平在心中祈祷了三分钟，终于在大街上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果断地跟了上去，将这件事情抛之于脑后。
……
御海山，天子殿。
小白趴在大厅中，甚至还吐着舌头，假装自己很劳累的样子。
这副模样，让一旁的小唐都不忍直视。
小唐坐在小白旁边，开口问道：“我说，你是不是表演得有些过了？”
小白已经吐着舌头喘气喘了半小时了，就是真的狗狗也没有这样子长时间吐舌头的吧！
更何况这还是头猪。
小白瞟了一眼小唐，悲伤道：“你不懂。”
“我需要懂什么？”
小唐茫然地问道。
小白叹了口气：“比如如何用软塌塌的判官笔在地窟一千八百三十一座山上刻下相同的榜单内容，然后在同一时间让它们出现在人们的视线中……
最关键的是，殿主只给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还只让我一个人、一头猪干活……”
小白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的纹路，装死道：“怎么说呢，我最庆幸的事情就是虽然地界这么大，但是地窟的大山还挺少的。”
听了小白的诉苦后，小唐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到底是人还是猪？”
“哈？本猪在跟你倾诉心事，你却来质疑我的身份？！不跟你玩了。”
小白勃然大怒，再次翻了个身，四腿站在地面上，嘎达嘎达地跑走了，只留给了小唐一个背影。
被留在原地的小唐有点摸不着头脑，思索半晌，只能把小白的怒火归结于它的青春期到了。
小唐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郭生野便从寝殿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看，脸色惨白，眼珠黝黑，有一种非人的质感。
虽然小唐在人间界见到殿主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已经极为难看了。
但是……在殿主回到天子殿之后，他竟然还没有缓过来，情况甚至更加严重了，这属实让小唐有些吃惊。
是因为扩张地盘扩张到了人间界的缘故吗？
但是按理来说，人间界比地窟还要小上不少，后遗症居然比接收地窟还要严重，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郭生野现在的耳边依然是恼人的哭嚎声，大脑仿佛被扔进了运转中的洗衣机，身体的严重过载让他的眼皮都在发烫，他勉强抬眼看向了小唐。
“啊，你在啊。”
这句话让小唐如同火烧屁股般跳了起来，手足无措了好一会儿，开口道：“是的，殿主，我的任务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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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生野在王座上坐下，冰凉的手掌搭在了滚烫的额头上面，沉吟了一会儿，道：“你去收集、不，你让小白去收集情报，天外天、海外势力，所有老古董的情报，整理一份给我。”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不可闻，命令却准确无误地出现在了小唐的脑海中，如同刻下的圣旨。
“好的，我这就去。”
小唐微微低下了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大殿。
郭生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强压下了恶心与疼痛的欲望。
自从他开始接收人间界，就出现了这样的情况，待在人间界的时候还好，郭生野能够忍受。
但是在他回到地窟后，仿佛加载了一个负面状态放大器，将郭生野的负面感受放大了起码十倍。
日日夜夜与人间界的灵体作伴，目之所及皆是亡灵，耳之所闻皆是哀嚎。
一直萦绕在郭生野鼻尖的气息，虽然是清香，但是那更像是尸香，闻久了让人头晕恶心。
而郭生野的肉身之中，每一滴血液都仿佛住进了上百个灵体，在挤压，在挣扎，在斗殴。
这是他所看到的世界，他所看到的自己，因为想要承担两界的死亡，所以被灵体所淹没。
“人间界的特殊……”
昏暗的烛光跳动着，偌大的宫殿之中，只有郭生野的低语。
“我好像能看到一些了。”
……
人间界，张涛办公室。
“不知道新帝榜是不是借鉴了三界风云榜，两份榜单后面的排名其实差不多。”
张涛的手指敲着办公桌，说道：“比如命王，命王在神榜排名第一，而在新帝榜中排行第十，并且给出了他其实不是帝级的暗示。”
南云月蹙眉道：“但是命王一直都在打二王的主意，二王的排名都在中间，命王显然与二王的实力差距极大，他不可能不知道。”
“命王……这些年来，命王出现的次数其实不多，他一直都很神秘。”
张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继续道：“不过说来也好笑，郭生野出世后，命王倒是与他对上了，只是一直在郭生野的手上吃瘪，折损了自己的形象而已。”
南云月一直紧蹙着眉头，严肃道：“但是不管是新帝榜，还是三界风云榜，幕后的两个人都没有把命王放在眼里，这其实也在无意识中弱化了命王。”
“你在怀疑命王和风云道人有联系？”
张涛挑了挑眉，问道。
毕竟新帝榜背后的人是郭生野，这件事显而易见，而郭生野不可能为命王打掩护，估计是单纯地想要恶心一下命王。
“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这一招，黎渚曾经也用过。”
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笑料，被众人下意识看轻忽略，然后扮猪吃老虎……这招虽然老，但是也确实好用。
南云月抬头看了眼张涛，这个真王之耻不也是这样么。
玩战术的心都脏，都喜欢藏亿手，命王作为真王殿的殿主，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
在那所谓的大世来临之前，意识到了自己的高调，于是先将自己隐藏起来……
“命王……”张涛摇了摇头：“不提他了，其实我们还忽略了这个。”
他的手指在神榜和帝榜上点了点。
南云月的视线随之落在了纸张上面，低声道：“镇星城……”
张涛不语，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镇星城，起码能看透十之八九，但是李振之前的暗示，以及三界风云榜上的榜单排名，依然在告诉他……
想要看透镇星城，还差得远呢。
“雷王，神榜排行第三。”
雷王一直是镇星城中极为低调的人类绝巅，上百年都不曾回到过镇星城之中，坐镇一域几乎不曾现身。
在华国绝巅榜中，雷王的排名不算高，甚至在苏家老祖他们下面。
张涛近些年来，第一次听到雷王这个名字，都是在李振的暗示之中。
雷王不喜欢郭生野，不，这样说太过于片面和绝对，应该是雷王希望郭生野离开人族。
这段时间，张涛在没事的时候，甚至都会忍不住地想，在推动郭生野离开人族这件事上，镇星城到底出力了多少，又是为了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他们的老大哥镇天王出气吧？
张涛低声道：“是的，镇星城。”
南云月笑容勉强，她说道：“镇星城……是站在我们这一方的，他们是站在人类这一方的。”
她反复强调着，像是在说服她自己。
“所以我有时候在想……”张涛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轻声问道：“我们，是人类这一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