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未降临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不管当事人有多难过,痛苦,其他人都很难感同身受,所以也只会冷眼旁观,说着刺心的风凉话,当他真正明白你的感觉,就会采取和你一样的手段,谁又比谁高贵呢?
莫岚说起宁王指使属下进行人体实验时,上官逸还没有太多感觉,因为他不知道具体情况,被进行人体实验的也不是他,但是当他拿着几个小桶,悄悄地摸到监狱顶上,闻到那浓烈了十倍不止的血腥味后,他的手微微颤抖,他犹豫了。
是的,他有些胆怯,他怕自己知道里面的东西后就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杀人的怒火,这些天手上沾的鲜血太多了,那都是因果,都是罪孽,兴许有一天要偿还,但是他不后悔,他会后悔的是杀了不该杀的人,一旦怒火攻心,能做出什么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嘭”
又一枚信号弹升空,依旧是山庄内部的,缕缕烟火慢慢的在上官逸眼眸中凋零,他还在犹豫。
“该死,我还是想去看看,你在这里守一下,反正这里不会出事,也不怕出事。”守卫乙再次站直身子,握着腰间的刀柄就要走。
“你别冲动,山庄里这么多人还差你一个?你知不知道擅离职守是什么惩罚,你受不起的!”守卫甲连忙拦住他,有点慌张。
“我不去谁去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的预感很准的。
我打小就是孤儿,一个人闯到现在,有一次我借宿的小村子遭土匪劫,我能活下来就是因为我提前感觉很不安,我劝他们跑他们不听,我只能一个人跑了,事后回来看一下,你猜怎么着?几乎全死了,女的被掳走,其他的杀了。
后来我武功有所成就,辗转很久,终于找到了那窝土匪,再经过一番设计,我把他们几乎全灭,我问土匪头子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脸惨淡的告诉我:为了活下去。
这年头,只能变相的人吃人啊,谁又比谁好一点?
现在跟了王爷,跟着他这么多年,见证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死亡,直到现在,我终于有了强烈的不安感,也许今晚就是这座山庄的存亡之战,我不逃了,你若是还有牵挂,就赶紧离开吧,巡逻规律你也知道,从山庄后面跑,机灵点,应该能逃出去。”守卫乙脸上挂着和当初的山贼头子一样的惨淡笑容,他可以逃,但是,他拒绝。
“一起去吧,好兄弟同生共死,这地方今晚上我们不守了,真有人决心要搞这里,我们也拦不住,不如去别的地方看看,好歹我们也是两个经验丰富的二重天,能帮得上忙。”守卫甲也站直身子,要跟着守卫乙一起走。
“你……”守卫乙有些感动,毕竟这举动一出,不管山庄会怎么样,他们两个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上官逸静静的看着他们两个离开,并没有打扰。
“我不去谁去呢?这句话说的真好啊,这件事情让我碰见那即是我的劫数,担忧害怕不如去面对它,身上已经背了这么多了,再多一些也不是不行。”上官逸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身体状态,然后抱着怀里的东西跳下去,顺着那个幽暗的洞口往里走。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居然还是一个地牢,往里走了一段路就开始下降,此时,以上官逸的感知已经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了一些毒人的气息,数量相当不少。
“这个,似乎是火把,点一下看看?”上官逸摸索着,找到了墙体上挂着的一根木棒,想点燃,却有些犹豫,因为,满是黑暗的囚笼里点燃火把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他们的面前,成为他们的猎物,如果有能够突破栏杆的毒人的话,那他很危险。
上官逸握着木棒一步步往下走,两侧的血腥味似乎能把人淹没一般,浓重的仿佛身处血海里,嘶吼的声音在两侧渐渐的响亮起来,他们似乎闻到了生人,不,是猎物的气息。
上官逸想了想,还是点燃了火把,在不知道有多深的地底,外面的光线根本透不到这里来,哪怕上官逸目力再好,他也看不清周围的模样,他需要点照明的东西。
火折子被点燃的刹那,毒人们嘶吼的声音更加大,他们争先恐后的往这边,往上官逸的方向凑,他们能感受到光,能感受到温暖,哪怕严格来说,他们已经是死人了。
上官逸环视了一圈周围,有些毛骨悚然,惊惧后是怒,几乎压抑不住的怒气,这个地牢的规模大概有半个山庄,高更是有十几米,哪怕是被分成了两半,中间还有些房间分割,但是也阻拦不了那尸骨如山的景象,有牲畜的骨头,但是更多的是人类的。
毒人是需要进食的,他们并没有完全死去,死去的只能是尸体,只有保存着微弱的生机却没有理智,只能被动的由体内种下的蛊来操控,才算是合格的毒人。失败的试验品只需要看看这如山白骨和被血液浸湿了一遍又一遍的地面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下场:饵食,和牲口一个待遇,根本没必要思考如何处理。
近百位毒人扒着坚不可摧的石质栏杆,紧紧的围着站在走廊中央的上官逸,垂涎欲滴。它们馋他的身子,虽然它们并不知道什么是饿,也不知道自己饿不饿,但是经历了世上的黑暗后,骨子里的暴戾让他们下意识的就想要破坏,杀戮。
他们身后的白骨,粗略估算,也得有三千人吧?还不知道这里是不是全部呢。看骨架,其中六成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剩下的才是大人,似乎又以女人居多,剩下的大都是骨骼粗壮的男子。
“似乎,和刘一旦交代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啊,他还算是临死前做了一回善事?只是这遇害者的数量……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就是你认为必要的牺牲吗?”上官逸仰起头,悲哀,愤怒,无奈,绝望,难怪那两个守卫是那样的表现,这种地方,这种地方……诶。
上官逸把自己带来的几个小桶丢到牢狱里面,感受到动静的毒人们自然争先恐后的去抢夺,去探究里面是什么,木桶哪怕是特制的也经不起它们的蹂躏,很快随着一声爆响,溅射的哪都是。
木桶里面有的是宁王旗下特制的火油,也有一些是火药,看起来是像钻研热武器,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功,只能当做烟花,信号弹的填充物来用。
最后一桶火油被上官逸打开盖子,从走廊尽头倒,一点点的倒到了走廊出口。
“哪怕空气中可能因为天长日久的微生物发酵出一点类似沼气的东西,点燃会引起爆炸,将火焰充斥整个空间,但是现在的量,似乎不怎么够啊。”上官逸叹了口气,拔出剑往外走。
刚刚的动静已经惊动了一些人,毕竟毒人暴动可是隐藏不住的,原本还算是正常的嘶吼突然大声起来,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一定是有人进去了。
“你们好啊。”上官逸一步一步的走出这个地牢,然后对外面围着自己的一队巡逻队外加回来查看情况的守卫甲乙打了个招呼。
“你是谁?”一群人都有些心惊胆颤的,罗刹面具,血染的衣袍,加上血红色的剑以及身上浓重的血腥味,而且还是从那个地方走回来的,很难让人不浮想联翩。
“你就当我是,他们派来讨债的吧。”上官逸轻轻的说着这句话,说完之后,脚步一蹬,下一秒已经到了巡逻队旁边,手起剑落的就开始收割,除了队长和守卫甲乙还有些抵抗能力,其他人都是一式秒,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二重天的实力,几回合后,剩余三人也被上官逸击杀。
上官逸挥挥剑上的血珠,跑向了库房,他知道刚刚又有一枚信号弹被发射了,过一会儿这里必定还有支援,他要在能指使这些毒人的人赶来放走它们之前,把它们消灭在这里,毕竟火攻是对付它们最好的招式了。
这一次,上官逸不再耽搁,几乎是光明正大的往那里赶,谁敢拦路就杀谁,根本不管其他人,这也使得他这一路上又有两个信号弹被释放,引得整个山庄的人都有些莫名,加快脚步往这赶。
到达库房后,上官逸释放了自己的信号弹,黄色,代表任务已完成,但是被发现,需要些许支援。
随着这枚信号弹的释放,一瞬间又有三枚升空,皆是绿色,代表任务完成,并没有什么危险。
四枚信号弹齐发后的信号是正门进攻开始。
“正门敌袭!”一声高喊在山庄前方响起,同时又是一枚信号弹射出,向来是请求支援的。
上官逸笑了笑,拿上自己需要的东西就往那边赶过去,他相信自己的队友能追上自己。
“去干嘛?不要命了?”血斗篷无声无息的赶到,他的身法相当的快,而且无声无息犹如幽灵一般,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你好快啊,我发现了毒人所在的地牢,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安全摧毁,召唤你们过来帮一把手,也算是为死去的人们举办一场火葬吧。”上官逸略解释了一下,加快了速度,既然有了帮手,那就不用慌张了。
“哦。”血斗篷答应了一下,身影扇动,去解决那些试图放冷枪的家伙们,保护着上官逸不被偷袭,要是火油桶破了,再给他点一把火就真的难办。
这一来一回自然比之前悄悄的来回快,以至于山庄守卫只是布好了防线,操纵者还没赶来,他们不敢贸然打开栏杆,毕竟会被第一时间撕碎的,可是他们呀。
狭路相逢勇者胜,不用招呼什么,杀就完事了,血斗篷开路,以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在最短的时间里给上官逸打开了一条路,上官逸头都不回的就钻进里面布置现场。
血斗篷微微摇了摇头,轻轻的说了一句:“傻。”
上官逸这其实是以性命相托了,只要这时候有人打开栏杆开关放出毒人或者扔下一个火折子,哪怕是一颗火星飘到里面,上官逸的处境都将是九死一生,难逃此劫,这就是在考验血斗篷的实力和立场了。
不过,就像傅长安未曾让上官逸失望一样,她的属下也未曾让上官逸失望,他安全的走回出口的时候,血斗篷静静地站立在门口,原来阻挡的人都倒在地上,而对面来了新的一批,瑟瑟发抖,不敢靠近。
久夭以及玖也赶到了,在血斗篷的两翼掩护着。
“好了?”血斗篷头也不回的问道。
“嗯。”上官逸说着,把火折子丢到身后的路上,一条火焰之路飞快的向其中延伸着,然后是一声声的爆炸,剧烈的火焰来势汹汹的顺着那条路反向涌来,似乎要吞噬一切,毒人的嘶吼更加频繁沉重,似乎是感受到了痛楚,又似乎是为即将到来的解脱而欢欣鼓舞。
上官逸一拳打在门口右侧高约一米的地方,薄薄的岩石伪装碎裂,露出一个机关把手,上官逸扳动它,彻底摧毁了这个地牢的出口,里面的火焰会焚尽一切,而外面的人再也不可能役使那些毒人。
“这是我为你们举行的火葬,你们的遭遇注定你们不可能再被带离这座地牢了,不知名的毒素和可能存在的瘟疫都会带来更多的伤亡和苦难,请原谅我的自私。
宁王欠你们的债,我会讨回来的,安息吧。”上官逸对着面前的废墟说着一些祭文,
“不就是死的人多了一点吗?至于吗?”玖有些看不惯上官逸的妇人之仁,他倒是欣赏宁王的狠毒,决断。可惜,宁王与她站在了对面,也即是和他玖对立,不可能让他成功的。
“里面,是三千多人,并不是一点,一场平常的战争才会死多少人呢?那些还是做好死亡准备的士兵,而这些人里面有六成是懵懂无知的孩子,剩下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妇人,他们是无辜的,哪怕是国家战败,土地被占领,他们也不会被杀害掉。
心慈手软也好,妇人之仁也罢,这笔账,我一定要和宁王算,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上官逸握着拳头,带着浓浓的恨意。
“算我一个。”血斗篷拍了拍上官逸的肩膀,然后说:“就从这个山庄开始。”。
“那当然也要算我一个。”玖听着上官逸的话,被惊到了,刚想骂宁王丧心病狂就听见血斗篷的话,连忙狗腿子一样的说道。
“也算我一个吧。”久夭叹了口气,事有可为,有可不为,哪怕是自己的道路也该为自己心中的正义暂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