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大人的态度是墨千尘始料未及的,但这无疑是对他最有利的结果,不但不会被责罚还会得到奖赏,而且就他后续的试探结果来说,似乎镇守大人觉得自己的价值比尤五爷高,若是如此的话,尤五爷的案子其实自己也不用费心思了,更不用想着怎么蒙混过关,除了尤五爷谁会在意东西追回来没呢?
墨千尘跟镇守聊了许久后,终于被镇守放过,让管家带着他去挑宝贝,是尤五爷送过来的。但是说实话,东西是好的,很多都珍贵到墨千尘根本没见过,听都少听说,但于他而言其实没什么用。他虽然不说是实用主义者,但是能选些用得上的宝贝是最好的,骄奢淫逸这种事是无忧无虑的上位者才做的,他还没这个资格。
管家在旁边笑吟吟的看着墨千尘犯难,等到墨千尘下定主意随便拿一个回头当了换钱的时候,管家才开口说:“墨大人别急着选,镇守大人说你要是迟迟没办法做出决定的话,就可以把他给你选的礼物送你作为你的选择了,不知道你要哪个?”
他这番话加上眼神暗示明显是提点墨千尘:选镇守大人给你选的那个礼物,莫要看这些东西。
其实就算他不暗示,墨千尘的选择也一样,反正面前这些东西他要了也只是拿去卖钱,不如赌一赌那个自己不知道的选项,更何况镇守既然为自己进行了选择,那就说明他有这份心,这也是一份情,墨千尘可以不领,但是结果肯定会让镇守多多少少有点不开心,若是领了,镇守的心情自然好。考虑到跟镇守拉近关系这条上,必定是选择接受镇守的帮忙选择。
“你稍等,我去拿一下。”管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颇带着几分算你识相的意思,然后带着两个小厮走进了库房深处,似乎还打开了某种机关,反正等了很久才回来。
墨千尘眼睛微微眯起,若说与之前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其中一个小厮手里多了个托盘吧,红布盖着,明显的有两处凸起,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这大概就是镇守给自己的礼物吧?
“墨大人请看。”管家掀开了红布,下面是一对护臂,或者叫做臂甲更合适,它不是常见的亮银色,金色或者棕色,而是纯黑色的,这代表这对护臂并非出自朝廷,也不是制式铠甲的一部分。它的构造很精巧,内里是比较柔软的丝质材料,可以将手指到胳膊肘的位置整个保护起来,外面是一层层的金属制成的鳞片,每一片都很细小,许多片组合成一层来完成某项功能,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小臂及手掌部分的灵活性,同时防御力极佳,外层的某些地方的鳞片制成了倒刺的形状,并进行了开光处理,可以在肉搏战中当作武器使用,增加攻击时的杀伤力。
“这是残光臂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甚至无惧毒药,其内里和外面的铠甲是可以拆开使用的,也算是件很不错的宝贝了,镇守大人收藏了很久,这次打算送给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它。”管家看墨千尘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这对臂甲看,心里好笑,倒不是嘲笑墨千尘没见识,而是觉得有趣,论价值,这件臂甲比不得那堆宝物里最珍贵的几件,但是墨千尘对那些东西无动于衷,一看见这对残光臂甲就眼睛发直,有趣的很呐。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件残光臂甲?没想到居然落到了镇守大人手里,而镇守大人又把它给了我,真是,真是……替我对镇守大人说句多谢,千尘记下了这份礼。”墨千尘似乎有些激动,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了。
“不用客气,镇守大人赏你,你就拿着就是,只不过有句话是镇守大人给你的提醒,你还是多注意些:财不可露白,人世险恶。”管家认真的,努力的想表达出那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是可惜,墨千尘并不是小白,不会被这种故弄玄虚的事情唬住的。
“谢谢提醒,千尘谨记在心。”墨千尘经过这次的事情,当然知道那个镇守不简单,他会提醒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多加小心就是,别管是为什么。
“嗯,很好,这是给受伤的兄弟们的抚恤金,关于这件事,镇守已经警告过那些不守规矩的人了,还请你放心,继续为离都的安定和繁荣做贡献。”管家从袖子里拿出几个红包,数量和受伤的人数一致,薄薄的红包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多少银子。
他所说的规矩其实就是离都对为公家办事的官差的一种利益保证:但凡还想在离都混的人,不管是谁,证据不足理由不够的时候,只要出手打伤官差,那就视同挑衅离都,与离都为敌。
这层保证其实也是为什么离都的情况这么复杂,当朝廷走狗会被很多人看不起,官府却还一直能招到人的原因,因为那福利和地位是真的香,即便被江湖人看不起,但是谁敢欺负你呢?若是不干衙差这种危险的活计就更好了。
“谢镇守大人体恤。”墨千尘微微低头,这份体恤金是他为兄弟们拿的,既然残光臂甲自己收了,人情已经欠了,也不差这点。
他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体恤金的发放其实是毛茂的事情,虽然这人很小气也很见风使舵,但是他明是非,苛扣体恤金这种事是在根本上动摇离都制度,看似只是一点小钱,但是最有可能要他的命,比收贿赂都危险。所以早在确认了伤员和受伤原因无误后,毛茂就已经痛快的给发了体恤金,让他们养伤用,反正金额也不大。
故,镇守这份是多余的,他给是因为醉翁之意不在酒。
墨千尘收下红包后,管家的事情也就办完了,让人把残光臂甲包好后递给墨千尘,然后亲自送墨千尘出去,并不闲聊什么来套近乎,要好处,就算墨千尘主动给银子也被他婉拒了。他能做镇守府的管家自然有他的道理,他贪,但是贪的有道,知道什么该要,什么不该,也能把持住自己。
墨千尘拿着东西出了镇守府,往衙门的方向走去,只是刚拐一个弯就看见懒懒的靠在墙上的上官逸,后者瞥了眼墨千尘提着的包裹,直起身子问:“瞧这样子,不仅没受罚还得了奖赏,不错嘛。”
“你怎么来了?”墨千尘明知故问,上官逸肯定是知道了自己被镇守召见才急匆匆的赶过来的,只是他站在这里是干什么?难不成是等里面发生什么动静然后强冲进去?不会吧,他不是这样的莽汉啊。
“嗨,我刚回观众席上坐下,张三就让人通知我说是你被镇守召见了,我知道事情不太妙,连忙去找了傅长安,看看她有没有路子,她说昨天锦离跟镇守聊的不错,两人很有狼狈为奸的意思,让我去找他,我又跑去傅家找锦离,锦离说他一会儿就到,没想到你自己就出来了,行啊。”上官逸摸摸鼻子,虽然根据关于尤五爷的那个情报他就猜到墨千尘可能不会受罚,但还是不放心,没想到真是白跑一趟。
“谢啦,其实我也没想到镇守的态度居然是这样的。”墨千尘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感谢的话。
随后墨千尘把自己在镇守府里的见闻详细的跟上官逸说了一遍,作为线索让他知道,毕竟这人似乎是在对付尤五爷的样子。
上官逸微微沉思了下,说:“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尤五爷进镇守府拜见镇守后,被打了二十大板,额头都磕破了,加上你说的话,大概尤五爷已经是被他放弃的棋子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不过……它产生了另一个问题:为什么镇守会说尤五爷是只会犯错的家伙?以尤五爷的能力和势力来说,帮镇守做些事肯定是很简单的,以前也没少办,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墨千尘颔首,这也是他不太理解的问题,只不过他有一个比较合适的猜测,关于驭人,很多人都是不会接受背叛的,镇守估计也是这样。
他把这个猜测告诉上官逸后,上官逸微微点头,没说话,只是做了个口型:“魔道。”
值得让尤五爷背叛镇守去投靠的大概只有魔道了,只是没想到知道这点的镇守竟然还能容忍尤五爷活下去,真是有点看不透他,到底是真憨还是另有打算呢?
两人又静默的走了一段路后,上官逸提出了告别:“行,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还得去找找锦离,免得他真进去跟镇守求情。”
“嗯,我回衙门了,你路上小心些,毕竟想杀你的人肯定比想杀我的人多。”墨千尘嘱咐了句就走了,他们之间确实不必多说些什么。
上官逸之后计算了下锦离的路线,成功的在半路上拦截到了他的马车,让他也体验了下明明是去救人但是那个人突然没事了,自己白跑一趟的感觉。不过这次就不太一样了,因为他和锦离也很熟,所以锦离无赖的表示就算没救到人你也得欠我一个人情,陪我出去玩的时候,他根本没办法说不,只能跟他约好了改天一起去离都找些奇奇怪怪的地方逛逛,找找乐子,这才被锦离放过。
至于等他再次回到观众席的时候,赤衍都已经打完了他的比赛,据他说是轻松获胜,但是他说话的时候,上官逸注意了下其他人的神色,郁景辉的虽然看不见,但是周身的气场充斥着些许不屑,更别说眼神中带着些许鄙视的秦禹岩和哭笑不得的匡祖清了。
“事情还顺利吗?墨兄没事吧?”匡祖清无疑是最关心墨千尘情况的人,生怕墨千尘出了意外他就只能天天被上官逸血虐,谁让他还不清楚规则呢。
“顺利的很,镇守没为难他,他回衙门处理点事情,明天再过来。”上官逸说罢就坐下喝口茶润润嗓子,然后问:“接下来应该是秦兄的那场了吧?加油哈,让我们看看真正的轻松获胜。”
“放心,不足为虑。”秦禹岩握了握拳头,他现在越来越强大了,相比原来的自己,不仅弱点全消,整体实力都变强了很多,那个人并没有欺骗自己。原来的自己,单论实力,若是不考虑被克制的因素,在离天剑派这辈的这么多弟子里已经是名列前茅了,而现在的自己,可以说是吊打以前的自己,怎么可能输呢?
“有信心是好事,加油,今天我是排不上了。”郁景辉似乎有些失望,让秦禹岩加油。
是的,他要进行比赛的那个擂台出了点意外,这一轮的对手居然是一佛一道,两人坐下来论道来作为比武形式,磨蹭了很久还没分出胜负,估计天黑前能不能见分晓都是问题。
几人开始就这件事讨论起佛道自古以来的争端和趣闻来打发时间,中间的时候,秦禹岩被一个漂亮的女子叫走了,其他人听见那句“师兄”,就知道有故事,连声起哄,秦禹岩只能在这片起哄声中狼狈的跟她走了。
“怎么了?虽然人家姑娘是好看,但也没咱家无生好看吧?至于一直盯着瞧吗?人都不见了。”上官逸转回头的时候看见郁景辉紧紧的盯着秦禹岩离开的方向看,似乎没有转回来的意思,就随口开了个玩笑。
“那个女人很婊。”郁景辉罕见的说了个很不雅的词汇,在这个时代并没有绿茶这种形容词,他用的是最通俗易懂的形容词,但只能表示那个女子不好,具体是指什么却是得凭个人理解。
“呃,哪个婊?放荡还是什么?可别乱说啊,污了那姑娘名节可不是小事,说不定秦兄会找你算账的。”上官逸小声的询问,他虽然用的辞藻是偏向于不相信的,但是语气却告诉别人他信了七分。郁景辉不会平白无故的说这种话。
“都有,她原本是秦禹岩他们派系的,是秦禹岩的直系师妹,秦禹岩对她有些好感,但是背叛秦禹岩他们的也是她,据我的一些朋友说,她跟离天剑派的很多人都有……,而且心机很深,是个贱人,这时候来找秦禹岩恐怕没安好心。”郁景辉缓缓的说出了个劲爆的八卦。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这事我怎么不知道?”赤衍抓抓头发,没有平日吃瓜的兴奋劲,话里透露着一股子凝重感。
“我也是以前偶然发现了秦禹岩带着一个做工精巧的荷包,追问之下他才跟我说了点,我觉得不对劲,就私底下查了下,只是没敢告诉他,毕竟这样的事情……不是谁都能接受的。”郁景辉摇摇头,这大概也是秦禹岩心里的伤口之一吧?
“他会不会吃亏?”上官逸眉头锁起来,他也没吃瓜的心情,这种绿茶会甜甜的叫秦禹岩师兄,只有在要害他的时候才会如此。
“应该不会吧?毕竟都吃过亏了。”郁景辉的语气有些怀疑,显然他也不能判断会不会,要不然也不会这时候把事情说出来。
“我得去看看。”上官逸站起身来,想追过去。
“算了吧,人家说不定有什么旧要叙,你过去煞风景,让他一个人了结一下也不是坏事,我可不信他会栽在一个人身上两次,相信他吧。”赤衍拽住上官逸,阻止了他。
人总是要学会一个人长大,尤其是这种事,痛的狠了才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