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守阁内的这一变故,上官逸自然是不清楚的,他也想不到大阁老会决绝到这种地步,他更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这件事情对大阁老来说竟是赌上了一切也要赢的赌局,若赢则万事皆好说,若败则陷入万劫不复。
现在的他只是刚刚跟友人们吃过饭,然后走出酒楼罢了,只不过才刚刚走出酒楼,他就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
“似乎有热闹可看,虽然还是不看的好。”上官逸微微摇头,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好像也被同化了不少,对于这种江湖仇杀居然有些适应了,或者说麻木更合适?谁让现在的社会并非是他曾经待过的那个人人平等,法治安康的社会呢,解决不了的恩怨就以暴力解决,杀掉仇敌就是了,这就是很多人的思维,哪怕有官府在,能遏制一下这个现象,可终究是杯水车薪,权和力会破坏这些规则。
上官逸可以管这件事,但是他管不了天下事,而且不知道因果的情况下胡乱插手,鬼才知道他是除恶扬善还是助纣为虐,所以他不能轻易出手。
“嗯?”其他人基本都点头同意,茶足饭饱,不想管闲事,万一是件很糟心的事情,那就太破坏心情了。所以在一众肯定语气的‘嗯’中,郁景辉的疑问语气就显得很是奇怪。
“怎么了?你难道认识那个被追杀的人?”上官逸好奇的扭头看过去,但是那人本就离得不近,现在早就跑远了,连背影都未曾留下来。
“没,没什么,不是朋友,应该是我看错了吧。”郁景辉摇摇头,他觉得刚刚那个被追杀的人气息似乎是曾经交手过的玄心吾的,但是这可能吗?魔道的底牌居然被人在离都里追杀到到处逃窜,除非离都里面的魔道高手死绝了,要不然都不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更别说根据他们的情报,玄心吾基本上不出魔道的据点,又怎么可能被人追杀呢?大概真的是他感觉错了。
可他真的错了吗?
答案是没有,他的感知是对的,被追杀的到处逃窜的那个人的的确确就是玄心吾。
今天和墨千琉打完架,他就回到了驻地里恢复自己的状态,并且在武林小会的最后一场热门比赛:秦禹岩对阵丰圣刚的那局结束之前就找借口逃离了驻地,想要出城去。
他知道自己的举动瞒不过某位长老的眼睛,在比赛结束后的讨论上,那位长老肯定会把自己的所作所为揭发出来,到时候他如果还在驻地的话,绝对会被当场拿下,然后处死,所以他得在来抓他的人来之前离开。
但是很可惜,他的计划没什么问题,问题出在他自己身上。
是的,他自己。
他的来历其实很不一般,当然这并不是指他的背景很吓人,而是说他这个人不寻常。
他是那个计划的幸存者,那个有伤天和的人体改造计划,那个吞噬了不知道多少人的性命依旧没出现结果的计划,他是得了命运的眷顾,在一场又一场的实验里活了下来,最终得到了长老们的认可,由一位长老抚养长大,修炼《玄武诀》,结束了那噩梦般的生活。
他和那些死去的人,那些还在受苦的人不同相比,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算得上是半成品,拥有了可以修炼五方神兽诀之一的天赋,这是这项实验为数不多的成果之一。他之所以能逃离苦海,就是因为研究的人也需要证明他们,这样疯狂的研究不仅伤天和,而且耗费巨大,堪称是无底洞一样的消耗,那是根本填不满的,除非实验达到完美的结果,再无可进之处。
为了得到各方面的支持以继续这样的实验,他们需要向实权者证明他们的实验是有意义的,玄心吾就是他们提交的一个成果。若非如此,他们可不会放过玄心吾,这样的半成品才是重点研究对象,为什么会成为半成品,到底欠缺了什么而不是完美的成品……这些都是需要研究的东西,而接手玄心吾的那位长老就是当初被派到那里参观并把结果带回去,最终审议这项实验到底应不应该继续下去的提案执行人。
虽说那位长老把玄心吾带离了深渊,可玄心吾身上的烙印是永远不可能磨灭掉的,而且他心里极有可能充斥着对魔道的怨恨。关于这点,很多人深信不疑,而且奴隶终究是奴隶,就算是天赋再好也该是他们的奴隶,这个观念同样深入人心。
所以,玄心吾身上被下了蛊虫,用以追踪他行迹的蛊虫,若无其他人帮助,他此生都无法逃脱这只蛊虫的监控,哪怕是叛逃也会被抓回来,这就是他身上出的问题。
其实他应该想办法解除掉那只蛊虫对自己的威胁的,但是他想了想,放弃了。他本就是蝼蚁一只,苟活至今已属奇迹,若是能继续活下去自是最好,可他不愿意太坑害那位长老,纵然他对自己也非是视如己出的疼爱,但是终归是对自己有恩的,
若非是他的信任,他的据理抗争,种在自己身体里的蛊虫可就不是暴露自己的位置这么简单的事情了,那会是对奴隶使用的恶毒蛊虫,只要有人想杀自己,哪怕是在千里之外,只要控制母虫就可以轻轻松松的做到。
如今,自己不想再助纣为虐,叛逃了,如飞蛾扑火般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是最后死在了外面,自是一切结束,那位长老哪怕会被责罚,也不过是个识人不清,不会受到太大的苛责;若是自己没死的话,那就麻烦了,因为在魔道的人心里,自己可能会把所有自己知道的关于魔道的事情告诉给别人知道,那些里面包含了很多魔道真正的秘密,这对他们很不利,长老虽然依旧是识人不清的罪,但是会被人扣上‘协助叛徒透露魔道的大秘密’的帽子,这口锅是背不动的,落实了就是死,所有他不能把这口锅给那位长老背。
这是一场注定死亡的大逃杀,是玄心吾为自己拟定的最后的任性,或许会连累一下长老,但他不后悔,每个飞蛾都会有那么一次的疯狂,他也不例外。
他不知道的是,养育他的那位长老在他自己的房间眺望着窗外,眉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长老担忧的并不是自己的未来,而是玄心吾的生死。
他希望玄心吾可以活下来,真心如此。
哪怕他在这里的原因是暂时关押,等待后续的结果再做处理,他依旧是如此希望的。因为不管是谁要处置他,怎么处置,都需要上面的首肯,可是上面的人不会同意对他的任何过分处罚,最严重的恐怕也不过是禁闭十年这样的程度,那是他早就习惯了的生活,根本无关痛痒,若非是担忧少年心性怕孤独,又希望玄心吾在这场盛会里得到磨砺,他才不会来趟这次的浑水。
可是,那个别扭的小家伙大概会选择死掉吧。
他幽幽一叹,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他想去救那个小家伙,但是他无法忤逆这么多人的决定,也愿意尊重小家伙的选择,对小家伙来说,可能活着就是一种痛苦吧?曾于地狱中走出的人,每晚都会恶鬼缠身,难以释怀那些事情却又无力改变,痛苦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若死是解脱,如他所愿也好,终究是自己的性子太孤僻了,什么都没改变。江苏>
只是,小家伙死了之后,就又只有他一个人了,也许这就是天煞孤星该有的生活吧,谁也无法改变。
……
玄武盾化成的铠甲包裹住玄心吾的全身,为他挡下了所有人的攻击,但是它的厚度越来越薄,毕竟是在玄武怒状态下才可以拥有和释放的东西,玄心吾做不到对它的补充。
“离天亮还有很久,离城门还有很远。”
“这大概就是冥冥之中显化的,墨千琉对自己针对她的行动产生的报复吧,若是她一剑破之,能剩余的罡气会很多很多,足以在这种强度的攻击下护持自己看到自己想看的,可是她采取了另外一种方法,爆炸抵消了太多的罡气,自己恐怕坚持不到那时候了。”
“生不能得偿所愿,这就是我的宿命吗?也罢。”
玄心吾在心里念叨着,满是灰暗和绝望,但他还是不肯放弃,若是放弃的话就真的没有希望了,也正是这样的信念,他才会获得从那个地狱离出来的机会。
只是这次,再也不是咬咬牙就能熬过去的事情了。
“噗”
离北城门还有大概十公里的距离时,随着一道惊艳的剑光,一把剑由前至后刺穿了玄心吾的身体,玄心吾的眼眸瞪大,里面充斥着不敢相信,然后便倒下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这是玄心吾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想法,他没机会问,就算是问了,那个人也不会回答。
“混蛋……呜呜呜”
追兵里的一个人见到他们的猎物被别人杀了,怒火中烧的骂起街来,只不过才骂出了一句就被同伴捂着嘴拖到一边去,不让他坏事。
那把插入玄心吾身体里的剑,他们很熟悉,那个把剑刺入玄心吾身体里的人,他们也很熟悉。
剑是傅长安最近一直在使用的那把剑,人自然是傅长安。
是傅长安杀了玄心吾。
“傅小姐安好,不知道您为何无故杀我们的人,这不太好吧?”魔道的杀手里走出一个来和傅长安交涉。
“不太好?你以为你是在跟谁说话,就算我杀了你们全部,那又怎样?你们魔道算计我的事情,我可是还记得呢,这笔帐慢慢算。今天玄心吾使用了某样东西对付墨千琉,将其逼迫到战至力竭,昏迷到现在都未曾醒来,这笔帐我是一定要跟玄心吾清算的,所以,他必须得死。”傅长安冷哼,她今天就是为了玄心吾来的。
“这……”面对咄咄逼人的傅长安,杀手们根本就没法反驳什么,他们这些人的气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她,而且确实是他们比较理亏。
“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问题?”傅长安得理自是不饶人,更何况要达成她此行的目的,绝对不能手软。
“没,没问题,不过您杀也杀了,尸体可以交给我们带回去交差吧?”杀手们退了一步,不得不退一步,毕竟玄心吾都已经被杀了,看那样子,虽然没戳中要害,但是在内力的作用下,死的透透的。
“呵呵,还想把尸体拿回去?我跟你说,这具尸体我过几天会送到墨家府上去,让千琉看看,解解气,然后直接一把火烧了都不给你们,想要的话就让你们的少主来找我要吧,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区区一具尸体找上门来,至于你们,若是想要,尽管来拿。”傅长安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直接把剑拔了出来,然后拎着玄心吾的衣服离开了。
谁也不敢阻拦,因为傅长安身上的杀意明明白白的告诉其他人:谁拦谁死。
谁也想不到这场对魔道的叛徒玄心吾的追杀会演变成这个样子,杀手们自是不敢上去阻拦她离开,他们不是她的对手,不可能是,若是轻举妄动的话,一个人也别想活,到时候魔道丢的脸就更大了,他们只能回去汇报这件事,把事情交给上面的人来处理。
“傅长安出手了吗?诶,这家伙是要跟我们作对到底了吗?不过现阶段拿她没办法,就这样吧,忍一忍,至于玄心吾,从他那里拿到的母蛊已经死了,这代表它的宿主也已经死了,至于尸体,要不要的,我们就不管了,让他自己去想办法。”
这是长老里算是首领的人说的,也就是最终决策,话里的‘他’指的就是把玄心吾养大的那个长老,他想把玄心吾的尸体带回去安葬,因为他的地位比较特殊,虽然戴罪,但是他的请求依旧不能忽略。
不过事情也分此一时和彼一时,傅长安插手后,他们肯定不愿意再管这种事,所以都收手了,不会帮忙讨要一具没什么意义的尸体,尤其还是去不可能把尸体还给他们的人那里,那是自取其辱,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