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芝刚送走了薛太医,这会儿正站在翊坤宫殿外抹眼泪。
娘娘都跪晕了,皇上竟也没来瞧娘娘,想来这还是头一回见皇上这般生娘娘的气!
禹兴海从一旁凑过来,伸出一只手挑起她的下巴,“哟!颂芝姑娘这梨花带雨的,可真惹人怜惜呢!”
颂芝躲开了他的手,原本心中那点难过瞬间被他恶心的目光给逼退了。
“您还没跟我说呢,这安常在……和咱们娘娘是怎么一回事?”禹兴海被她这般嫌恶也不恼,反倒眯起了一双浑浊的眼,满脸沉醉的模样。
颂芝眼神微微躲闪,“娘娘的事情,也是你能探听的!”
似是看破了她的色厉内荏,禹兴海冰凉的手背又蹭上她的脸,“哟,看来……还有不该我知晓的秘密?嘶,你说,究竟是我不能知道,还是大将军不能知道呢?”
“禹兴海,别忘了你的身份!”颂芝眼神一凛,狠狠瞪了他一眼。
禹兴海嗤笑,“我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做什么我清楚的很!颂芝,你可别忘了,若到必要时,你还得仰仗我呢!我劝你最好乖乖听话,否则你知道的,乔家的人……”
“娘娘和安常在没什么好说的,该说的我也都说了!”颂芝被他气得不轻,却又不敢拿他怎么样。
方淳意刚一踏进翊坤宫的门,就瞧见颂芝面色铁青,和禹兴海凑在一块儿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她扬了扬眉,走上前去,“你们俩在做什么?”
禹兴海见到她,连忙挤出个谄媚的笑容,“哟,淳妃娘娘!奴才们——”
还不等他扯谎解释,方淳意就打断了他的话,“贼眉鼠眼的,实在污了本宫的眼,去殿外跪着!”
禹兴海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位传闻中的淳妃这般跋扈,竟敢在翊坤宫撒野。
他看了一旁同样懵然的颂芝一眼,示意她快想法子向淳妃求情。
颂芝接收到他的暗示,心中有股郁气难消。想着安常在这会儿还在殿内与娘娘叙话,她更是觉得很有必要将这禹兴海支开。
随后,她装作怯懦和受惊的模样,照着自己脸上掌掴两下,“淳妃娘娘息怒,奴婢再也不敢了!”
说完这句,她立马诚惶诚恐地走远了些,跪到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外去。
禹兴海见她这样胆颤,还当是这淳妃与传言有所不同,是个面甜心苦的蛇蝎妇人,便也只得跟着颂芝去那边跪了下来。
方淳一见颂芝这样上道,心中甚是满意,这才往殿内走去。
只是,她堪堪进了殿门,便连忙躲在了一侧门后。
安陵容这会儿正在同年世兰说这欢宜香的事情,听这动静怕是沟通得并不大顺利——
“你胡说!那是皇上特地赐给本宫的!”年世兰不肯信她,质问道,“你为何要诓骗本宫?本宫素日待你不薄啊……”
“正因为娘娘待陵容不薄,陵容今日才不惜冒着风险来告知娘娘真相!”安陵容字字锥心,却无比情真意切。
她直直跪在年世兰身前,“皇上他从来只是拿您当年家的女儿,又何曾真正地将您放在心上过?您瞧,今日您晕倒,皇上都不曾来看您一眼!”
“你胡说,本宫不信!一定是皇后派你来进献谗言!不,是甄嬛故意挑拨离间!”年世兰眼中充满了慌乱。
她似是在回味,又像是要印证什么,视线放空飘远,“皇上最疼本宫!皇上他……喜欢带本宫骑马打猎,他还说他只喜欢本宫的!若是没有了甄嬛,皇上就又回到本宫身边了!”
安陵容见她这样执迷不悟,干脆一狠心,道出血淋淋的真相,“娘娘可知,您当日在王府究竟是如何小产的?您这么多年再没有身孕,难道就不曾怀疑过吗?”
“你知道什么!这些年本宫一直无福遇喜,皇上从来都不曾怪罪,还时常宽慰本宫……当年本宫在王府很受皇上宠爱,后来,本宫就有了身孕的!”年世兰说着说着,又被恨意侵占了理智,“……都是齐月宾那个贱人,一碗汤药害了本宫的孩子!”
安陵容见她这般痛苦,心中也是不忍,可长痛不如短痛,即便再不忍她也要说!
“娘娘,陵容身边的康禄海,从前伺候过端妃!他告诉臣妾,当年的事另有隐情!那碗汤药根本就是皇上和太后下旨赐给您的,端妃不过是担了虚名而已!”
“皇上他从来就对您设有防备,他不能容许战功赫赫的年将军的妹妹,生下一个动摇他江山的皇子!您究竟还要被蒙蔽到什么时候啊!”
年世兰听完她这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当场愣在原地。
“娘娘,听说这香料是皇上亲赐。陵容不过是嗅觉敏锐,才察觉到您这香料有异。可宫中太医却不见得诊不出您体内的麝香,娘娘可曾想过,为什么从来没有太医提醒过您!如此,您还笃定皇上对您的心意吗?”
安陵容见她神情恍惚,心中颇有些担忧。
她自己这般说着,也忍不住有些哽咽,更何况是娘娘呢。
“娘娘细想,莞嫔在您宫中小产,原本也怨不到您身上的。皇上若真对您有情义,又怎会不知您的为人,还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地责罚您呢?皇上分明也知晓是这欢宜香的缘故,可他却仍然不顾念旧情地朝您撒气,若非心虚迁怒又何至于此?”
说完,安陵容已经是泪流满面,“……您还要再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没有想到,高贵如娘娘这般的人物,竟也有这样可怜得让人心疼的时候……
她反反复复想了许久,纠结大梦一场空会不会太过痛苦。可如娘娘这样骄傲的人,又怎么会愿意被蒙在鼓里浑浑噩噩的呢?
眼见着这出黄粱一梦迟早要唱到头,她就干脆做一回娘娘的敲钟人吧!
年世兰回想着往日与皇上相处的种种情形,她根本分不清这究竟是不是虚情假意。
如果这些都不是真的,那她相伴多年的郎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瞬间,年世兰只觉得自己活像个笑话!
她奉上了一切的一切,原以为自己是真心换真心,却不想……
还真是可笑至极啊!!!
年世兰仰头无声地笑,滚烫的泪就好像刀子割开了她的脸。
她已经心痛的无以复加,就连呼吸也被这巨大的痛苦夺去……
她觉得自己此刻就像濒死的猛兽,想要嘶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她的咽喉,某个瞬间,她的四肢百骸都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彻底坍塌……
最后,她心生死志,朝翊坤宫的柱子毅然冲上去——
“皇上!你害得世兰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