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小皇帝……”
坐在养心殿内等待自己母后过来的小玄烨，因为穿着小龙袍而不舒服，时不时会用手拉扯肩膀或者领口。
等待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是最为煎熬的，因此他坐在炕上两条腿在无聊的摆动。
莫名而来的轻松呼唤让原本好奇心就强的玄烨，四处张望，并嘟着嘴，奶声奶气的追问：“谁，是小梁子吗？”
但回头又想想觉得不对，他挠着头纳闷的自言自语道：“不对呀，小梁子可不敢这么称呼我，这要是被额娘、皇玛嬷听到，非说他是大不敬要打他板子的。”
而这时，一只灰色的小东西肆无忌惮的跑到炕下，鼠头鼠脑的盯着坐在炕上的玄烨。
年幼的玄烨，虽然刚刚登基，已经贵为天子，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见到老鼠自然是吓得缩起双腿，蹲坐在炕上，双手抱着腿，一副畏怯的样子盯着突入起来的老鼠。
想也不想就大声呼喊：“来人呀，来人呀，救命呀，有耗子。”
想来也对，皇宫之内怎么会有老鼠这样的四害内，那一定是管事太监平时工作不严谨，才有这样的纰漏。
但这一只耗子却是胆大包天，它抬起细小的前爪，居然自立了起来，黑亮的小眼珠轻轻一咪，像人类那样露出笑意。
“别喊了，小皇帝，现在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呼叫的！”
小玄烨不容置信的看着这个做出拟人表情，拟人动作的耗子，最重要的是这耗子居然口吐人言。
仿佛见鬼一般，玄烨连滚带爬的退到炕头后面的窗台旁，紧缩着，愕然道：“妖怪呀！”
耗子似乎早就预料到玄烨有这样的反应，后爪轻轻一蹬，跳上炕头，俯身爬到玄烨脚下，然后又再立身，用爪子挠了挠耳朵后开口说道：“你现在可是贵为天子，怎么还害怕妖怪？”
玄烨回道：“天子就不怕妖怪了嘛？”
耗子口气严厉的说道：“不，天子就要天不怕地不怕，否则他不配坐在龙椅上号令天下！”
玄烨虽然年幼，但莫名被一只耗子训斥，自然不服气的反驳道：“胡说，天子也是人，不可能真的天不怕地不怕。”
耗子故作摇头：“看来你没有这个气魄，你以后不会是个明君。”
玄烨原本畏畏缩缩的样子，突然被这一句话刺激到，翻身趴在耗子面前，不忿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明君，以后我是要超越从古至今所有的帝皇，成为一代圣君！”
“小小年纪就由此气魄，你皇阿玛没选错人！”：耗子颌首称道。
玄烨疑惑不解，根本不知道这个耗子出来是要做什么，于是乎，将头上的皇冠摘下放在一旁，小手摸着圆滚滚的小脑袋好奇道：“你这个耗子，你三更半夜跑到我的养心殿来，是有什么事吗？”
耗子趴下身体，嗅了嗅炕上的席子，回道：“满是檀香味，闻着真不习惯。”顿了顿后道：“都都归为天子了，还不记得自称为朕吗？”
玄烨迟疑了一下之后，眼珠子转了转，才很不自然的说道：“小耗子，你来找朕，嗯，朕是有何事？”
耗子甩了甩身后的尾巴说道：“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你的王朝会遭遇浩劫？”
玄烨摇头，表示自己从未想过这样的问题，毕竟他也是今日才登基，距离亲政还有好几年，耗子的问题让他很不解。
“我和你做个交易吧！”：耗子突然提议道。
“交易？”
玄烨疑惑，不明白这个小耗子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此时，耗子豆大的眼珠子里闪过一道绿光，玄烨颤了一下，眼里却是天空猩红，城池败落，大地疮痍，生灵涂炭的恐怖景象。
年幼的玄烨被如此场景吓的呆滞，声音颤抖的惊呼道：“这人间地狱是何方？”
耗子缓缓道：“这就是你王朝的未来！”
玄烨目瞪口呆的看着耗子，但并不完全信那耗子的说法。
“小耗子，你是妖怪，给朕施加幻术，你的话不可信！”
耗子叽叽的几声，似乎是在嘲笑，又甩了甩它那无聊的尾巴，说道：“这可不是幻术，这就是未来，但如果你和签订契约，我会保你的王朝气运永盛！”
玄烨将信将疑的问道：“你就是个小耗子，如何保我王朝气运永盛？”
耗子跳到炕上的矮桌上，前爪拨弄，口里吐出一粒珍珠大小的绿珠子，细小的爪子托起绿珠，说道：“你拿着这个珠子，以后要是真的遇到了我所说的未来，会有人来找你只要你把你的灵魂给我，我就可以保住你的王朝。”
玄烨接过珠子，不解道：“你要我的灵魂做什么？”
耗子嬉笑道：“自古帝皇的灵魂最为高贵，所以我自然垂涎！”
玄烨此刻惊愕不已：“你要吃了我？”
耗子站直了身体，爪子摆了摆道：“不，不，我要你的灵魂作为改变历史轨迹的扳机。”
“扳机？”
那时候的记忆涌上，康熙坐在‘建极绥猷’匾额下的龙椅上，喃喃道：“你是来要我的灵魂的？”
卓玛很刻板的说道：“那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康熙原本蜷缩在龙椅背上的身体，坐直了之后说道：“十五年前，朕没有同意那只小耗子提出的契约，如今所谓的未来末日也并没有到来，你要朕把自己的灵魂卖掉，似乎有些强人所难吧？”
卓玛冷冷道：“如今皇都已经兵临城下，很快那些要你命的人就会杀入皇宫，你的王朝也将宣告灭亡，你觉得什么才是时机？”
康熙犹豫了一下，而袖口却忽闪忽闪的发着绿光，疑惑不解的他急忙从袖口里面摸索一番，结果让他大吃一惊，那个十五年前的绿珠子不知为何会在自己的袖口之内。
摊开手心，那颗珠子忽亮忽暗的发着微弱的绿光。
“为何这东西会在我衣服里，我不是已经将其藏起来了嘛？”
康熙伸出手掌，质问卓玛。
卓玛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下，康熙看不到她的神情，一时间有些惶恐。
“时机到了，如果你愿意签订契约，至少你的大清王朝不会因此而灭亡，这个我可以保证！”
康熙托着这个不明所以的绿珠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默不作声的走下高台，壮着胆子走到卓玛跟前，再次伸出托着珠子的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卓玛头缓缓抬起，康熙终于可以在灯光之下看到兜帽下那一副面具模样，透过面具的眼洞，康熙看到了卓玛那秀气的眼眸，蓝色的微光摄人心扉。
“怎么样？”
卓玛虽然站立不动，但语气开始愈发冷淡，面具下的双眸变得凌厉，开始逼问。
此刻，康熙还没有回复，太和殿的门窗的格栅透入耀眼的白光，剧烈的轰鸣声随之而来，康熙吓得将手里的绿珠掉落在地上。
“外面是怎么了？”
康熙惊魂未定，踉跄后退两步。
绿珠落下而不触地，在贴近地板金砖的不到一公分位置悬浮着。
忽暗忽亮的绿光依旧在闪烁，大殿开始狂风呼啸，电闪雷鸣，所有的门窗都因为此而来回抖动。
康熙原本想去捡那落地的珠子，却以为发现这个珠子居然悬浮于金装之上，慢慢的旋转。
看到如此奇异的事情，康熙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卓玛再次逼问：“最后问一次，愿不愿意？”
康熙颌首低眉，依旧在挣扎。
“但凡契约都需要交易的筹码，你们要的是什么？”
卓玛冷冷的回道：“你的灵魂和天下人的灵魂……”
“这！”
康熙听到交易的条件之后，摇摆不定，始终难以下定决心。
对于他来说，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灵魂换来的东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吸引力。
“这个条件我没法应予，没有子民，何来的家和国，何来的王朝？”
康熙垂首后退两步，坐在了高台中间的台阶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皇都几十万人的灵魂呢？”
熟悉的声音传来，康熙愣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来，看见卓玛身前有个高大的虚影，虽然这个虚影和卓玛一样都披着黑色宽大的斗篷，但却可以看出明显的不同，虚影伸出斗篷的手干枯如柴。
“小耗子？”
在虚影出现后，俯首跪地，恭敬道：“主人！”
“这个条件如何？”
虚影斗篷无风飘扬，再次询问康熙。
康熙坐在台阶上反复的念叨：“几十万人的命来换大清的稳定，几十万人的命换取大清的稳定，几十万人的命换取大清的稳定……？”
门外，嘈杂声传来。
“杀……”
“绝不能让这些亡命之徒冲入殿内。”
康熙明显听到了索额图和曹寅的声音，从话意上来判断，可见已经有刺客攻入皇宫之内，如卓玛所说的一样，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摆在康熙面前的事实，非常的现实。
康熙回头看了一眼金碧辉煌的龙椅，还有块写着‘建极绥猷’的匾额，霎时间觉得这四个字很讽刺。
“承天建立法则，抚民顺应大道？如今都是笑话了！”
转过头来看着虚影，眼里不再迷惘，坚定的看着虚影，叹息一声后，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双手，回道：“能否保我皇室中人无恙？”
虚影说道：“可以！”
康熙低头摊开自己的双手，栋定抬起头来：“好，这个契约我签！”
斩钉截铁的回复之后，虚影难得的发出笑声。
契约在康熙同意的那一刻就已经签订，在康熙的灵魂里面烙印着战争两个字。
此时此刻，康熙双眼和卓玛一样发出微微的蓝光。
“嘭……”
索额图手里长刀抵着一个身穿皮甲的黑衣人撞开大门，扑倒在地板上。
艰难的将身下的人抹喉后，索额图抬起头来看见殿内的情况，惊呼道：“皇上？”
但这时的康熙已经默不作声，索额图以为康熙被胁迫，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提着刀步履瞒珊的走到康熙身前，横刀于身前，将康熙护在身后，大喝道：“你们这些魑魅魍魉，胆敢惊扰当今天子？”
在索额图眼里，这些就是吴三桂派来的所谓能力者，但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索额图义愤填膺的说道：“皇上，有臣在此护驾，我不会让他们伤您一根毫毛的！”
话刚落，索额图发现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索额图楞了一下，斜眼回看，惊讶的发现是康熙将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在索额图身后的康熙眼瞳发着微微蓝光，右眼若有若无的擦出猩红色的火焰。
而康熙此刻的气息有些怪异，索额图内心慌乱的问道：“皇上，您这是？”
虚影轻声道：“卓玛，把障碍清除了！”
卓玛站了起来，在索额图面前一晃，直接出现在索额图的跟前，索额图惊的挥刀要劈向这个突然闪到自己跟前，几乎面贴面的人。
惊悸从索额图看到卓玛发着微微蓝光的双眸开始，他发现自己的手好像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拴住，根本动不了。
自己背后的康熙如今好像鬼魅一般，开口道：“索额图，你来晚了！”
索额图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康熙会对自己说这么一句话，颤声道：“皇上，您的意思臣不明呀！”
卓玛戴着面具的脸越凑越近，索额图双眼畏怯的跳动不已。
“你就成为朕的第一个祭品吧！”
康熙话音刚落，卓玛双眸蓝光一闪，索额图五孔飘出绿色的灵气，全部被卓玛吸收。
还未搞清楚状况，索额图就被吸得面色青白，眼珠浑浊的倒在地上。
索额图灵魂被吸取，在生命逝去前的那一刻，他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拼了命保护的皇上，居然出卖了自己。
“这是献祭的第一个灵魂。”
虚影突然变大穿过整个太和殿的屋顶，张开双手。
“帝星陨落，万物耗竭。”
“天降四君，子时下仆。”
颂歌开始奏响，卓玛的斗篷消失，青铜面具自动掉落在地，那继承自毕嫣的脸缓缓抬起，在其身边突然出现葛尔丹以及王士元。
葛尔丹现身太和殿内，环顾四周，露出莫名的笑意：“真是没想到，战争居然是你呀，康熙！”
王士元精神萎靡，看见康熙之后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
“第一阶段开启。”
“仪式发动。”
虚影的声音传来，四人不由自主的围绕着那颗绿珠站立。
四人以十字的方式站在一起，那颗绿色发着耀眼的绿光漂浮了起来，飘浮在四人胸部的高度时停下。
四人右眼开始往外冒出火焰，康熙是猩红的火焰，葛尔丹是白色的火焰，王士元是紫色的火焰，卓玛是绿色的火焰。
四人齐声祷念咒语：“敌以现，又以过，再以外，矛盾循环，魂之轮回，过去、现在、未来、时空逆转，永为闭环。”
“归于魂海……”
那颗飘浮的珠子，在咒语念完之后，猛地下坠将地板的金砖击穿。
电闪雷鸣，浑浊不堪的夜空之上，历史信息链全部断裂。
整个紫禁城底下开始剧烈的晃动，地面开始迸裂。
从太和殿释放出足以撼动天地的能量。
“轰……”
一声巨响，太和殿从地台以下轰然炸裂，一颗参天大树从太和殿的地下破开厚厚的土地冲出。
太和殿这个皇宫内最为高级的建筑瞬间爆开。
粗壮的树根沿着裂缝暴起，紫禁城的房屋全被这些树根冲塌，掀翻。
毫无节制的疯狂生长，内城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震搞得疯狂逃命，翡翠一般的树干放着绿光，从这个王朝的中心长起。
霎时间高耸入云，千米的树干，横跨十数公里的树荫遮盖住了地下的城市。
巨树扭曲了京城内的引力，无数的碎石废瓦和百姓因此而飘洒在树荫之下。
内城大地开裂，旧时繁荣的城市街道，已经化为废墟。
霎时间内，哭喊，哀嚎之声传遍京城各处，叠加的声音犹如在无间地狱里面的无数的冤鬼哀魂发出恐怖渗人的哀叫。
耸立大地之上，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茂密的树叶如同精雕细琢的翡翠一般，在树顶之上，红、白、紫、绿四个光点漂浮着。
这就是造皇者·子的仆人。
“子仆四君”
被毕冉他们称之为子魔的就是现身在树顶之上那个巨大的虚影。
摄魂夺魄的声音传来。
“战争”
“饥荒”
“瘟疫”
“死亡”
“王朝结束，以皇都所有生灵为祭品，开启候选人仪式。”
一瞬间，无论是外城，还是内城，几十万百姓都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脖子，眼口鼻都被无名的力量扯出绿色的魂体。
几十万的魂体好像绿色的精灵一般，从城里各处朝着树荫之下飞去。
外城的引力没有受到影响，但此刻大片的百姓倒地，生命在参天大树冲地面的那一刻都瞬间被榨干，大量的百姓被吸为干尸。
……
……
漂浮在半空之中的空艇，差点被冲往天空的大树撞到，剧烈的摇晃中，驾驶舱内的高鼎趴在玻璃窗上兴奋的念叨道：“这就是灵魂之树的完全形态，实在是太壮观啦！”
而吴三桂则满脸惊惧的喃喃道：“这是什么？”
柳寻墨在晃动中尽可能稳定自己的身体，看着窗外的场景，不可思议的低声道：“发生什么事？”
而在空艇的外壁上，黑影浮现，司徒博多露出半个身体，看着眼前那高耸入云的参天巨树，担忧的说道：“这下麻烦了，灵魂之树，历史信息链全部断裂，这里要彻底败亡了！”
与此同时，跌坐在地上的毕冉，突然因为一声巨响，将他从翠儿和曹若兰的牺牲的悲愤中拉回，金黄的双眸望向内城那突然冲出来的巨树，惊的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接着百姓们接连倒地，绿色的魂体飞向巨树，高袅然飘浮在毕冉的肩膀上看着空中的巨大树荫，喃喃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还是让子魔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