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中,一阵风疾驰而过。
“是马么?这么快……”
“可又没有马蹄声,应该不是马吧……”
“是人吧?有人影啊……我感觉到了……”
“怎么可能……穹城哪有这样的人……”
喝醉了酒,醉汉脑子晕晕乎乎,摇摇晃晃的嘟囔着。
那阵风已远去,将醉汉的话甩在了身后极远。
突然!
那阵风凝滞了!
眼里痛苦之色难掩,楚倚着一棵树喘着气,宽大的斗篷将她一张亮眼的脸掩藏的严严实实。
……这具身体没有一丝的伤痕,痛苦的是她的灵魄。
还有那具躯壳上的痛意,十之八九皆被她转移了去。
掌心被掐的渗出血迹,但她很快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松来了手。
缓了片刻,她继续在夜色中穿梭。
——这个地方,极为古怪,得尽快找到长安,然后带长安离开。
……
……
“为何这客栈里,没有一个女子?”
一路所见,路上行走的没有女子,客栈里吃酒聊话的没有女子,在客栈里帮工的也没有看见一个女子……
“这是穹城。”萧琦道。
楚长安长而微翘的眼睫懒懒往上一掀,道:“穹城又如何?”
萧琦道:“穹城灵力稀薄,灵修寥寥无几,女灵修更是没有一个。”脸上没有太明显的表情,萧琦无所谓道:“没有灵力傍身,她们谈何与外界女子一般自在行事?”
声音的主人不欲多说,这话连跟着叫人听的模模糊糊,不明所以。
楚长安微挑眉,看着萧琦:“……你是想说她们很弱?”
萧琦困惑回视楚长安,有些不解楚长安为何会为这种小事发问,他道:“难道不是么?”
楚长安道:“歇息吧,你刚刚在马车上不是还在嚷嚷着要歇息么?”
萧琦没有多在意方才问题的回答,唔了一声便回了房,又是什么也没问出来,他尽量维持住自己冷漠的表情……两人结束方才这个话题。
楚长安合上房门后,不经意间瞥见镜内的自己……自己如今灵魄所居的这具身体。
眉眼如画,斯人若寒玉。
楚长安没有仔细看过自己本来的那张脸,如今却是细细端详起镜内这副不属于自己的容貌来。
真是好生奇怪,明明是陌生人的脸,她看了却不甚觉得陌生,反而能生出几分亲切来。
“你啊你,苍穹大陆上,人人不是都号称你是唯一能与我齐名的人,天之骄子中的天之骄子么?怎么竟被伤的如此惨重……”
“堂堂辉耀殿圣子殿下,怎么竟沦落到这种地步。”
楚长安心里唏嘘一声,她从前虽然也受伤,但大多数时候,是她主动找魔宫里那些实力强悍的前辈,与在她之上的强者对决所受……真论起来,她身上的伤几乎没有一处是由魔宫外人所致。
解开外衫,楚长安眉心微皱。
这具身体的主人,辉耀殿的圣子,想来并不缺膏药。
……可身上的旧伤痕,却没有消失。
楚长安轻轻拂过脖间,那里,有一道细细的刀痕。
还有手腕处,那里有一道较别处更加白皙的狰狞疤痕。
这还仅仅是可以看见的,衣裳之下,还有一道长而刺眼的疤痕自胸口利落划至腰腹间。
楚长安静静盯着镜内的人看了半刻,良久才开口道。
“澜,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那些那些仅一面之缘的人,都说这具身体仿佛不是我的,还问我怎么一点也不怕痛,可是有何秘方。”
“我当时心想,这具身体的确不是我的。”
“白墨,是你的……这具身体是你的。我知道你还有几丝灵魄存在这里,存在这本就属于你的身体内,所以我有时,会像现在这般,忍不住和你说说话。”
楚长安顿了一下,道:“……虽然你可能听不到。虽然有时说完话后,我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就像被下了蛊一样。”
但她并不想抑制这种渴望。
“还有,你委实太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她虽然也受伤,但几乎每次都会有魔宫的人及时赶到,将她的伤口处理的极好。她也从不会任由伤疤留在自己身上。
可白墨却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身上狰狞恐怖的伤痕。
如今新伤覆旧伤的难熬局面,好不刺眼,让看者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过。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待在这具身体里都没有感受到什么太大的让她无法承受的剧痛……想来是受的伤多了,便变的皮糙肉厚起来,对伤都不甚敏感了。
楚长安:“……真是……”
入睡之前,这二字之后也未见下文。
穹城的天,也许是缺少星星的缘故,比起楚长安无论是比在魔宫时,还是在东苍国时看到的天,都要黑上几分,沉上许多。
这样的夜幕下,一片暗色里,很难想像假使有一团烈焰燃起,能驱退几点黑暗,亦很难想像在茫茫夜色里,在一片寂静中,忽然燃起一团火会是一副怎样的局面……
夜幕下,有人裹挟着风而行。
细弱的小草被甩弯了背脊,片刻前还抬着的头转眼便已被压了下去。
无人觉察到这一切。
天一亮,也不会有人察觉到有人曾在此处,留下过足迹。
……
……
两日后。
城主府。
不知是马车行驶的有些缓慢,还是萧琦总是一路喊住马夫休息,走走歇歇的缘故,两人此时才不紧不慢的赶到了城主府。
萧琦感慨了一声:“终于到了。”
楚长安:“……”
她此刻有些憋不住自己现在这张脸一贯的表情。
“小公子,还有小公子的这位朋友,一路奔波,受累了!”
城主府大门前,一个做管家打扮的老者慈祥的眯着眼,乐呵呵道。
萧琦道:“吴叔,还好还好,这点距离,对我来说算的了什么!”
楚长安:“……”
萧琦与吴叔交谈时,桃花眼微弯,丝毫看不出这几日那萎靡不振的低落模样——似乎之前在马车里时而露出的悲伤绝望只是假象。
“你啊。”吴叔上下打量着萧琦。
萧琦笑道:“吴叔,您放心,真没有受累。”
楚长安:“……”
她可以作证,的确没有受累。
……一路好吃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