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恭敬,仿佛紫茄已经做了安国皇后一般。
这话不啻火上浇油,永平帝脸色固然难看,文武百官也都神色各异。
小葱冷笑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曾鹏道:“玄武将军,吾皇知道张家和郑家必定恨他入骨,托在下向各位致歉,并有话转告各位:会随时派人送紫茄姑娘的书信回来,以报平安。并且,吾皇还说了,此事最后决定在紫茄姑娘。若是紫茄姑娘坚持不肯嫁给他,他必定完璧归赵,决不食言!”
板栗气得想甩他两耳光。
紫茄这么往北走一趟,若是平常人家,想不嫁都不成了。
哼,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郑家不会在乎这个。
葫芦大概了解了前因,一边丢给板栗一个眼色,一边上前请奏皇帝,要即刻带人在全城搜捕秦霖,并去城外追捕。
之前永平帝已经这样下令过了。
但是这会儿他却盯着葫芦看了好一会,才沉声道:“无需着急。等郑姑娘的丫头来了,问明情由再去不迟。否则,就算白虎公想先行布置安排,倘或不了解敌情,再有差池,反贻误军机。”
葫芦只得起身,一言不发地退后。
另一边,王尚书继续详细询问曾鹏。
曾鹏并不隐瞒,所有事都主动告诉出来:
高凡妻儿早一个月前就送去安国了,家里这个是假的;
高凡安排人,往流放地黑莽原救走了洪家人,送去安国;
原镇国公世子及其家人借口避免京城流言,将其父母灵柩转移到城外寺庙中,在庙中守灵,暗地里已经逃往安国;
胡家二房和三房借口到城外庄子上小住,也都举家北移;
还有原陈国公家人、与高凡交好的不得志文人士子等等……
永平帝听见这些,气怒攻心。吐出一口鲜血后,昏迷过去。
文武百官大惊失色,金殿上一片混乱,有飞奔出去叫太医的,有要杀曾鹏泄愤的,有喊出兵征讨安国、为君王雪耻的……
曾鹏见此情形。哈哈大笑,格外意气飞扬。
英王一声大喝,殿中才安静下来。
他刚要出头安排事务,就听大皇子不咸不淡地说道:“二弟,还是先救父皇要紧。其他事。等父皇醒来自会交代。再不然,等安置了父皇,咱们兄弟商量着来处置。”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点头。都眼不眨地盯着英王。
英王见大殿上文臣窃窃私语,武将乱嚷纷纷;玄武王和白虎公不妄不动,心思难测;众皇子蠢蠢欲动;父皇昏迷无人问津,只有太监在身边……
今日一个不好,大靖将分崩离析!
他深吸一口气,对王尚书道:“在皇上醒来之前,由王丞相带领六部尚书共同处理朝务;玄武王和白虎公掌管京城内外安危。但若要调兵遣将,须经王大人同意。再发兵符……吾等皇子都留在皇宫,伺候皇上。除非重大不决事项,才来禀告我等。”
大皇子见他依然抢着发话。十分不满,但听他所言,将朝政都交给王丞相等人处置。他自己并不插手,这才不再多言。
分派已毕,太医也很快来了,四位皇子上前围住永平帝察看究竟。
王尚书命散去朝会,命百官在偏殿等候,只留下六部尚书和张杨、玄武王等人,又吩咐将曾鹏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处置。
曾鹏转了转眼珠道:“郑家的丫头还没来。等她来了,倘或需要在下补充说明什么呢?王大人,不管怎样,在下如今是安国的使臣,而且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何至于这样看管在下?就不怕堕了大靖的威风?”
英王在龙椅旁听了,沉喝道:“让他留下!”
话一出口,自觉失言,转脸一看,果然大皇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淡声道:“大哥以为呢?‘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将曾鹏关入大牢,传出去我大靖还有什么脸面?海外诸国使团可是还在京城呢!”
三皇子和四皇子都点头,都说这时候应该镇定。
大皇子道:“二弟所言甚是,大哥也是如此想的。”
因对王尚书吩咐道:“将他带去偏殿。稍后等父皇醒来,再行处置。”
王尚书见二位皇子各执一词,心下暗叹。
正犹豫间,就听英王道:“还是皇兄考虑周全。留他在此地也碍事,就带他去偏殿。”
王尚书便命人将曾鹏带了出去。
永平帝不过是急怒攻心才吐了一口血,并无大碍,太医扎了几针,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看看围在身边的四个儿子和重臣,再透过他们身隙看向空荡荡的大殿——刚才还站满文武百官,现在都散了,这让他有一种日暮西山、末日来临的感觉。
老皇帝心中恐慌不已,便问太医自己怎么样。
听说无大碍,他便挣扎着坐起来,一边吩咐用药,一边询问刚才的安排。
听后,他再也不敢躺着了。
他觉得这个国家就要脱离掌控,但他却不肯放手,他要抓紧了。
正好紫茄的丫头慧儿被带了来,永平帝坚持要亲自询问,他想弄清楚:郑家小姐做安国皇后的可能性有几分。
王尚书等人劝阻不住,只得命人将慧儿带上金殿。
慧儿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虽然伺候的是公府的小姐,也算见过世面,但是,见皇帝还是头一遭。
她被金殿上的阵势惊住,再被永平帝一问,就抖成一团。
“小姐是……是被洪少爷,哦不,是秦少爷带走了。”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
“是……是洪少爷,不,是秦少爷不让说。说要是我说了,咱们家小公爷追上去了,他就……他就杀了姑娘。要我过了午后再说……”
小葱听了长叹。
葫芦问道:“姑娘被带走的时候。说了什么话没有?”,…,
慧儿摇头道:“姑娘是被弄晕了带走的。什么话也没有。”
永平帝问道:“你家姑娘和秦霖是旧相识?”
慧儿道:“秦少爷在青山书院进过学,我们见过。”
永平帝不耐道:“朕问的是,永平十八年末,秦霖闯入郑家,是不是你家姑娘放了他?照实说,若有半句虚言。你知道后果!”
慧儿惊道:“不是……是秦少爷放了姑娘……姑娘又……不忍心杀他……就……就……”
永平帝喝道:“从头细说!”
慧儿便含泪说了起来。
虽然她只是简单地述说,但众人听在耳内,却觉得秦霖和紫茄之间有别样情义,永平帝更是气怒交加。
原来,永平十八年腊月底的一个夜晚。荣郡王谋反失败后,秦霖潜入京城白虎侯府,要血洗郑家报仇。
谁知白虎侯府防守十分严密。他想去内宅,只能左躲右闪,不然惊动护卫就白跑一趟了,顶多杀些不相干的人。
七弯八拐的,看完后就收藏这个站b方便您下次阅读,避过一拨又一拨巡查的护卫,也不知怎么,就闯入紫茄的小院里。紫茄住在郑老爷子夫妇后院东厢。老两口舍不得孙女,住在近处早晚都能见到。
正在灯下琢磨医书的紫茄看着蓦然出现在面前的秦霖。神色一呆,“你……怎么是你?”
她眨眨眼睛,好容易才转过弯来:这里不是清南村。这个人不再是书院的学子,他是宁王的儿子,刚谋反呢。还掳过嫂子呢,跟哥哥是死对头,跟郑家是仇家……
转过弯来也晚了,秦霖单手掐住她脖子,低喝道:“再出声拗断你脖子。”
一边推她进了内室。
他本是来杀人的,要杀的正是郑家家眷,这个女孩子是郑昊的妹妹,当然要杀了。
可是,手底下那细长的脖子似乎格外脆弱,别说杀了,他都不敢使劲,生怕扭伤了她。因此把手拿开,虚握着,做个捏住的样子。
两人进入里间,在靠墙的桌边坐下,紫茄便问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秦霖冷声道:“杀你全家!”
紫茄听了张大嘴巴,脸上神情不是害怕,而是惊愕。
秦霖被小丫头那清澈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忍不住道:“怕了?”
紫茄沉默,好一会才怯怯地问:“你又不是坏人,为何要学混世魔王干坏事?你以前……很讲道理的。”
秦霖听得不耐烦,越觉得心浮气躁,暗道好人坏人,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便问她,郑家各人都住在什么地方。
然任他如何恐吓威逼,紫茄只是不说话,一双眼睛在他脸上溜溜打转,不知想什么,神情还挺闲。
秦霖颓然丧气,又下不去手逼她,更别说杀她了。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丫头慧儿听见声音,从隔壁过来了。她就没主子那么镇定了,看见秦霖,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被他一个箭步上前捂住嘴,浑身直打颤。
这之后,秦霖就方便了,逼着慧儿询问各种信息,又逼着她拿吃的跑腿,支走其他仆妇掩饰等。
然到了戌时,紫茄要去给爷爷奶奶请平安脉,说是每天早晚都做的,要是不去,爷爷奶奶会起疑。
秦霖不耐烦地让慧儿派人去告诉郑老太太,就说姑娘病了。
这下可麻烦了,不但郑老爷子和郑老太太来了,连郑青木夫妇也都来了。
秦霖丢下一句“若敢乱说就杀光他们”,便闪身上了床顶。
紫茄这下害怕了,她生怕爷爷奶奶和爹娘遭毒手,因此说头晕想睡,一个劲催他们走。
她心急家人,不禁两眼含泪,十分难受的模样。
秦霖在床顶看着郑家几位长辈流连不去,只管千叮呤万嘱咐,甚至要派人去抬受伤的秦淼过来帮紫茄诊脉,心里“咯噔”一下,便警告地轻敲床顶。
总算紫茄机灵,说已经吃了丸药,只要睡一觉就好了;慧儿也一个劲地保证姑娘没事,才把众人糊弄走,慧儿亲送了出去。
等人都走后,秦霖从床顶上翻身下来,看见小姑娘双手抱胸,满脸是泪,不禁一怔。
紫茄哽咽道:“多谢你!”
秦霖更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她为何要谢自己。
紫茄低声哭道:“多谢你没杀他们!”
秦霖就愣住了:对呀!他是来杀人的,冒着生命危险在侯府内到处寻找白虎侯的家眷。可是刚才来了一大堆家眷,又没有护卫在旁,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却连个杀人的念头都没起,真是奇哉怪也!
那他今晚干嘛来了?
难不成就为了在佳人房内躲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