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研究大楼,似乎有不少莫惟明的回忆。
他的反常很明显。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于他的眼中反馈。他整个人的灵魂像是被剥离出去似的,用看不见的线操纵自己的身躯。
因为他并不健谈,队友们没能察觉他的反常。对于殷红来说却很明显,但她不去打扰,任由他被回忆的洪流反复冲洗。他漂摇着,不随波逐流,也不逆流而上,只沉没。
“这儿挂着挺多相框。”有队友说,“我一开始以为是画,结果发现是植物标本。”
莫惟明的沉默保持在二楼。这会儿,他好像终于决定开口说话了。
他告诉对方:“这座实验楼主要是对植物展开深入研究的。这么分类,主要是出于设备的考虑。这里的器械更适合对植物进行解析。这栋楼,比刚才那个可以模拟各种自然环境的建筑更低一些,受到的破坏不是很严重。但……更靠近事发地的不好说。”
女佣兵问:“距离那边,还有几座楼吧?”
“是啊。除了这儿,还有两座。功能都与这座建筑一样,是进行实验研究的地方。它们都一样高,只是宽窄略有区别,位置也微微错开。往东差不多平行的地方,那些黑色的建筑,是对应的资料楼。但资料楼不完全按照物种划分,主要和实验进行的时间有关。”
殷红说:“这我倒是记得。原本越新的实验档案,存放于越南的位置。但是呢……因为整体建筑环境已经定型,资料溢出后,没办法新建大楼用于存放。所以,一些靠近山体的、北部的资料就被清理出来了。理论上,最新的实验信息,应该在靠近山体的黑色建筑。”
“居然有这么多文件需要储存吗?真是庞大的数量。”曲罗生说。
“唔,因为一些无害生物区的资料的详细信息也会被转移进来。那些地方,暴露在各种人的视线之中,即使是不那么重要的文件,也要小心别丢了才是。而且,要知道,莫老其实活了相当长久的岁月,研究所也存在了很多很多年……不过实在是太古早的信息,还有随着时间变化机密程度降低的信息,可以不必存放于此。这是老师想在外部新建一座档案大楼的原因。但结果,你们也知道了……”
军医问:“那些变得不重要的信息,被清理到哪儿去了?刚听您说,似乎新的成果已经被放到原本属于老资料的地方。”
“既然不重要,就随便了。书架上、办公桌、桌脚下,或者干脆销毁。”
北方大哥问:“这栋楼搞花花草草,那另外俩又是干啥的?动物?微生物?”
“是有动物。”莫惟明耐心地说,“但你应该记得吧?微生物虽然微不可见,却很危险,有着巨大的研究前景。它们都在地下室。禁区外如此,内部自然如此。而且别忘了,我们之前见到被兔群吃干抹净的那个人,手里就拿着装着微生物的瓶子。”
“嗯。那些衣服的材料,也并不是简单的布。”殷红还记得,“是防护服,有着很强的密闭性,以免有害的菌种趁虚而入”
女佣兵随手拉开一扇柜门,传来刺耳的声音。柜里挂着几件衣服。至少看上去像衣服。
“是这种防护服吗?”她指了指。
原本已经走过的莫惟明折返回来。
“这是另外一种。有的实验仪器,会产生对人体有害的波……”
“波?”
“就是,一种看不见的线条。你就这么理解吧。一种气流,一种涟漪,一种……唔,灵力流?但并不是真正的灵力。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父亲也没有详细解释过。只是他说,他觉得,任何事物都存在这样的波,并且无时无刻不向外发散,只是谁也看不见。而且生活中我们能接触到的大部分波,都是无害的。这种衣服,能隔绝有害的波。”
曲罗生取出了下方一件叠好的衣服。
“比较重……有金属的味道。”
“有铅板。据说铅可以隔绝大部分的波。不过我临走前,就听他提出了一种设想:把金属捏成细小的纤维,和金丝那样,与纺织纤维混在一起做成衣服。这样的衣服会更轻便。但选什么材料,用什么技术,是材料组的课题了……哦,他们的研究楼在最北边,靠近山的那里,我们已经过了。毕竟我们从地下爬出来的时候,它就已经在我们身后。设立在那儿也是出于运输角度考虑。毕竟他们每天都需要大量实验耗材。”
“原来如此。那另外两座,都是研究动物的吗?”
“算是……也不完全是。”他停顿了一下,“有一座是专门研究人体的。我父亲在那里教我解剖了我接触过的第一具尸体。”
“……”
大概是气氛有些尴尬,北方大哥试图转移话题。
“这么大地方,应该不止这点儿楼吧?我看距离南边那个水库,还老远呢。还有啥?”
“水库下面是小型水电站。还有之前说的,墓园,和一些种菜的地方。那边没有更多的建筑了。不过建筑区再往南,有相当一部分区域,是用于玄学研究的。”
“玄学……”大哥抬起眉,“你去过吗?”
“没去过太多次。主要是没有什么留下深刻印象的事。”
“按理说,法器的研究应该是在那里了。”殷红说,“不过一开始,其实都要经过材料研究楼的鉴定。”
“无所谓了。”
莫惟明显然已经不想再说下去,他的表达欲到此为止。不知道下一次开口前,他又要缓上多久。他很想把自己一时的幻视,归咎于这副特殊的眼镜,但不能。他很清楚,眼前闪过的一幕幕残影,都是过去真实的记忆。
一切历历在目:父母如何带他认识各科室的学者,如何解析那些精密的设备,如何介绍那些有趣的成果;多年后,他又是如何拉着莫恩的手,做着与父亲同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