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没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或高兴,或担忧,或紧张。
他知道其实她眼底藏着更重要的事,不然神情不会这样心不在焉。
今天网上的热搜她一定知道了。
那么猜的不错的话,她肯定是要问这方面的事。
方轻尘愧疚地低头,胸口起伏,深思片刻下定决心地抬头说:
“琪琪,其实那天的事不是……”
“方老师,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
没等他说完,安离琪直接打断他。
他心里的石头又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做决定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却被打断,所以他还要不要澄清?!
安离琪帮他擦完右手,又细心地帮他擦打着吊水的那只手。
意识到他神情有些异常,安离琪轻叹一声,低头看着手里的毛巾,攥成团,张开手的时候,毛巾又会自然散开:
“方老师,有件事想问你,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她终于藏不住了,方轻尘也跟着紧张起来,抬眼看着她垂着的眸子:
“说。”
她的眸子依然低垂,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失落,长长的睫毛一直抖,细看之下,还能看到晕染开来的水意。
刚想开口安慰,耳边就响起她的声音:
“我想问一下,今天网上热搜的图片你看到了没有?!”
问完,安离琪猛然抬头,直勾勾盯着他,没打算放过他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
方轻尘手一紧,咬了咬牙齿,重重地点点头。
心里那根弦稍微松了一下,他既然看到了,说明那个热搜就应该是他撤的吧。
想到这里,安离琪继续追问:
“所以是你处理了那些图片?!”
目光有些闪躲,方轻尘突然觉得有些无力。
机智如他,怎么会不明白小女人的那点心思。
当时她出于对凌震宇的“怕”,所以跟他商定说要隐瞒。
她不知道的是,凌震宇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可现在她既然知道了网上热搜的图片,那么她跟凌震宇之间到底是怎么沟通的。
没有正面回答,方轻尘眯起眼睛好奇:
“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凌总……”
“是有同事给我看的图片,但我发现现在根本就没有相关消息跟图片,所以问一下,到底是不是你撤的?”
“琪琪,是谁,重要吗?!”
反正结果都是撤了,而且现在也没发生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刨根问底。
安离琪目光执着坚定,紧紧盯着方轻尘问:
“所以说,这不是你撤的对不对?”
如果是的话,他一定会马上承认,语气绝不是现在这样。
眼泪不经意盈满眼眶,手里的湿毛巾越攥越紧,一颗心慢慢沉到了谷底。
她不敢想象凌震宇看到那些图片是什么心情。
她宁愿死也不想让他看到。
真的宁愿去死!
现在怎么办。
她撒谎了。
可是他刚刚打电话的时候为什么都没有什么异常……
电话。
她要打电话给他。
看着她神色慌张,眨眼之间,泪珠啪嗒砸落在地上,方轻尘心疼地一把拉住她:
“琪琪,那是我做的,发现热搜之后,我就让人动作了,扩散了没多久。”
安离琪僵在原地,脚像是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
“本来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都是我的错,其实……”
他又忍不住要说出真相,然而安离琪轻轻地打断他:
“是你就好了,我以为……”
“其实,凌总也会理解的,毕竟……”
方轻尘的话没说完,她猛然转身,含着泪朝他笑笑:
“方老师,我们吃饭吧,时间不早了。”
抬眼对上她的眸子,方轻尘忽然有些看不懂她,恍神的时候点了点头:
“好。”
一顿饭吃得悄无声息,他右手没有妨碍,拿筷子吃饭根本不用人特殊照顾。
她除了眼角的余光不时朝着他的左手扫一下,其余似乎都专注在食物上。
但其实她的食欲不太好,一勺粥要一分钟才吃完。
看她状态差,方轻尘也放下筷子轻声劝:
“看你有点累,等一下我让卢天送你回去,我这边没什么事,这瓶水挂完就剩下换药了。”
“不不,我还是留在这里照顾你吧——凌震宇他知道我来兖州了。”
安离琪赶紧解释,嘴角勉强扯出安慰的笑。
方轻尘此刻心里矛盾之极。
他不想让她继续误会,想告诉她,他们之间其实是清清白白的关系,那天晚上他给她吃了解药,根本什么都没发生。
他不想看到她失落的眼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似的,就连挂在她唇边的笑都带着疲惫。
但是卢天的话一直回响在耳边。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为奶奶带回去个孙媳妇儿,他没时间耽搁了。
身子往后面靠去,方轻尘叹着气看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然后沿着静脉打进自己的体内。
他知道有很多事情无奈。
比如刚才,他只要不承认是自己撤的热搜,那么琪琪就应该不会再回到凌震宇身边了吧。
但他还是没狠下心这么做。
他看不得她眼底的那滴泪!
“琪琪,你跟凌震宇之间……”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明知道答案的事,就一定要亲口问出来,非要她亲口说出来才算罢休,哪怕那个答案有可能像刀子一样直戳心底。
看她眨着闪亮的眸子看过来,的方轻尘一颗心倏地揪紧。
他意识到刚刚有些冲动了,即便是不怕承担戳心的痛,可他放不下跟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关系。
冲动了,冲动了!
对面的女人刚要开口,他更快地先说了一句:
“你们之间,怎么处理你要留学的事?”
果然小女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到“留学”上,她皱眉追问:
“办下来了吗?我的法语还没学好。”
“申请学校当然没有问题,我想问的是,你打算怎么处理跟凌总的关系,如果我猜的不错,他肯定不会放手……”
安离琪也跟着叹气,矛盾地耸了耸肩膀: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其实我想的是给自己三个月时间,我法语应该入门了,然后那时候他正好没空管我,总之先进了学校再说,人如果不迈出那一步,就永远畏首畏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