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在小院门口的时候,方轻尘的目光还是停留在远处不知名的地方。
安离琪很少见到这样的他,之前都是意气风发,他虽然不像凌震宇那样冷酷,可似乎对他来讲没什么事能难得住。
现在不然,他周身似乎都被悲伤环绕。
目光移动一下,似乎都有一肚子的话要讲。
车灯没亮,在外面路灯昏黄的光芒下,这个男人终于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安离琪没动地方,抓着车门把手的那只手直接顿住,等着他开口。
“奶奶跟我没血缘关系……”
方轻尘双臂叠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手臂,悠悠地说:
“可她在我心里就是唯一的亲人,从小到大感受到的唯一那点亲情,全是奶奶给我的,我小时候没见过父母,对这两个字没概念……”
“后来父母找到我,我很快过上了不一样的生活,工作太忙,渐渐跟奶奶疏远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充斥着整个车厢。
语气不含任何情绪,却让人感到深深的怀念,甚至遗憾。
他是在倾诉,并不是诉苦。
安离琪把身子往后面一靠,慢慢收回推车门的手,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静静地等着聆听。
“后来我被眼前的生活迷失了,一段时间的叛逆,甚至选择了远走他乡,算是好笑的自我放逐,也是在那里,我认识了你……”
安离琪点头,她没忘方轻尘之前其实是她的老板。
“后来我发现奶奶有点不对劲,记性越来越差,查出那个病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蒙了,我怕她会忘了我,怕我把世界上仅存的亲情遗失了……”
“我知道,我知道。”
安离琪感动地点头,轻声安慰:
“方老师你放心,我跟你一起去见奶奶,她是你的亲人,也就是我的亲人。”
亲情的方式有很多种。
有时候比爱情更奇怪,两个人见面不分年龄,不分性别,就是看着那么顺眼,或许这就是有神奇的亲情在里面。
“奶奶除了我没有别的亲人,她记性越来越差,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让她在最后的记忆里留住什么,琪琪——你不用同情……”
小手轻轻拍上他的肩头,安离琪摇着头回答:
“不是同情,是我觉得老奶奶很伟大,就算不认识你,作为义工我也会去照顾她,方老师你放心……”
到底方轻尘还是没留下来吃晚餐。
客厅里菲菲看着失神的安离琪不放心地问:
“嫂子怎么回事,一回来就心不在焉的,谁欺负你了?”
拿起餐桌上的薯片往她嘴里塞,安离琪把自己扔在沙发里没好气地回答:
“就你乌鸦嘴,谁会欺负我?我看只有吃东西才能堵住你的嘴。”
西门菲菲把薯片嚼得咯吱咯吱响,把鞋子甩在一边,狗腿地凑到她面前:
“没人欺负?那肯定是为学校的期末设计大赛着急吧?我都看到你跟婷婷商量了,说实话她的创意真不如你……”
安离琪抬头看屋顶:
“好像期末设计大赛跟你没关系似的,你不参加?咱们可是对手,要是我赢了……”
“你随便赢,我可无所谓,我现在安心当我的大老板,辛然刚打电话通知我,甲方的老板来巴黎了,说是明天蹿个饭局,咱们都去。”
“什么?!”
安离琪拿起抱枕朝她脑袋上砸: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说?我……”
“早说什么?现在就不晚,明晚的饭局,本来是定在安凌家的,辛然非说要找家西餐厅,所以我定了西边那家米其林餐厅,还好有位置。”
菲菲不以为意地看着指甲,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转头叮嘱:
“辛然叮嘱,这是咱们第一次以老板的身份做东,着装形象必须考究,要是给他丢脸——哼哼!”
菲菲说着举起小拳头朝她晃晃,眯起眼睛威胁:
“我这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一个抱枕又砸过去,安离琪起身甩下一句话:
“看来你忘了我最近学的是什么……”
菲菲抬手把散落的头发拨开,朝她的背影吼:
“你学散打了不起啊……”
奈斯端着水果坐在她身边,抬手帮她整理头发:
“嫂子是你克星——”
说完他发现西门菲菲眼神朝他射过来,赶紧用竹签扎了一块水果沙拉送过来,还不忘狗腿地补充:
“你是我克星。”
西门菲菲把腿直接放到他腿上,一边嚼着水果一边用下巴点了点。
奈斯赶紧会意,大手不轻不重地帮她捏腿,还不忘看着她的脸说:
“菲菲我跟你汇报一件事。”
“说!”
菲菲眼皮也没撩,伸胳膊把盘子搂在怀里,漫不经心地吃水果。
奈斯转头朝着楼梯的方向看过去,头微微探过来,压低声音说:
“我看到那个杰瑞又找嫂子了。”
嚼着芒果的菲菲突然一顿,皱着眉头追问:
“真的假的?这么长时间没出现,怎么又出来了?!”
奈斯无所谓地嗤笑:
“他们凌家的事,我才不屑于打听。”
“什么意思?这跟凌哥哥有什么关系?!这杰瑞跟凌哥哥明显不是一路,总之谁敢打嫂子的主意,谁就是我敌人!”
奈斯跟着点头:
“嗯,我口头支持一下!”
菲菲抬脚踹他:
“你也就剩下口头支持,吃饭还得老娘花钱呢……”
奈斯黑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宠溺,抬手在小女人的头上摸着……
靠在沙发上的菲菲左想右想,最后自言自语地分析:
“凌哥哥让我来看着嫂子,我是不是得把嫂子的一举一动汇报给他?现在有人打嫂子主意,我也不能瞒着……”
说完她弯腰去茶几上拿手机。
小手被身边的男人拦住,直接被禁锢在他掌心:
“等一下!”
西门菲菲眉头一拧,还没来得及发飙,就听奈斯接着解释:
“你凌哥哥肯定能随时知道这边的一举一动,他自己有分寸,你只要看好嫂子的安全就好了——”
“你先别急,听我说!凌总安排的人肯定知道什么时候汇报不打扰工作,你要是这样冒然打电话,万一给他工作造成不便呢……”
低头想了一下,菲菲觉得似乎有点道理,执着于电话的眼神终于暗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