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微微一愣，歪了歪脑袋，好像对张烨的请求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明明都已经见过好几次面了，为何还会有这种请求。
见这丫头好像不自知的样子，张烨无奈道：“你的头发遮着半张脸，毛衣领子又遮了半张脸，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呢。”
“所以……为了以免你哪天换了发型，我认不出来，我还是得看看你到底长啥样的，对吧？”张烨好像是在说服白，又像是在给自己的请求找理由。
然而令张烨没想到的是，白答应得很干脆。
她轻轻点了点头。
“嗯。”
张烨顿时咽了口唾沫：“你这是……答应了？”
“嗯。”
“那……我可以掀开你头发看看喽？”
“嗯。”
“你别嗯，说可以。”
“可以。”
“那我不客气了？”
“嗯。”
一连几次确认，得到肯定答复，张烨的心莫名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激动中藏着的是满满的期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有这种心情，当初即将重归佣兵之路，他都没有这么激动过。
以至于他缓缓伸到白面前，撩开头发的手指，都微微颤抖。
就好像是大婚的新郎，即将揭开新娘的面纱一般。
嗯？
什么奇妙比喻？
反正差不多就是这个心情。
手指已经触碰到了白的额头，接下来，只要他将手指抬起，就能撩开白遮挡小脸的头发。
但就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却深呼吸了好几下，甚至就连坐在他肩上的奇奇都受到了影响，紧张兮兮地看着。
“要来喽？”他说道。
“嗯。”白轻轻点了点头。
她就站在那里，面向他，小脸微微仰起，两只藏在袖子里的手，食指勾在一起，有些紧张地揣摩着，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但张烨却没有动静。
明明在枪林弹雨中，他都能保持果断与狠辣，这一刻他却迟迟没有撩开她的头发。
或许是天不再妒忌，也或许是风看不下去。
一阵清风划过平静的湖面，钻进了巷子，在狭窄巷子中加速，吹进了福利院中，也吹起了张烨撩着的那一缕短发。
也撩动了张烨的心。
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
她微微仰着小脸，望着他，从这个角度看去，能够看到她柔和的下颌线，一路向下，引出那天鹅般的脖颈。
一双眼角微微泛红的桃花眼中，有一轮宛若明月般的眸子。
银灰色的瞳眸泛着柔光，好似银灰色的水晶，眼中倒映出张烨呆滞的表情。
她好像有些疑惑，眨了眨眼，银灰色的长睫毛微微颤动，挺翘而精致的鼻梁下，是一张微张的樱桃小嘴。
“嗯？”
她哼出一点鼻音，好似是在询问张烨为何露出这种表情。
而此刻，张烨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
风过，发落，重新盖住了她的小脸。
直到这时，张烨才终于回过神来。
他缩回手，捂着嘴转过身去，然后缓缓蹲了下来，好像陷入了某种自我怀疑当中。
不仅是他，就连奇奇都跳到地上，和他一起蹲在那里。
白疑惑地看着这一大一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样。
“你看到了吗？”张烨转头朝奇奇小声道。
“看到了……”奇奇点点头，连后缀都忘了，显然也是被震惊得不轻。
“你觉得那是什么？”张烨问道。
奇奇：“那是天使……对，一定是天使！”
张烨：“我也这么觉得，她怎么可能是人呢，人绝对不可能长这么好看……”
奇奇：“嗯嗯！”
说着，两个家伙还同时回过头，朝白看了一眼，然后又迅速转过头来，窃窃私语。
“我觉得刚刚那一定是幻觉，你要不再去瞅一眼？”张烨怂恿道。
奇奇点点头，然后朝后跑去。
张烨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大拇指，咬着指甲，有些失神地看着地面。
片刻后，奇奇回来了，蹲到他身边。
张烨转头看去，就见她也一脸怔怔。
“不是幻觉……”奇奇呢喃道。
张烨咧了咧嘴，嘴角竟是忍不住地上扬。
“呵呵呵……哈哈哈！”张烨突然笑了起来。
奇奇有些不解地看着他，身后不远处的白，也是疑惑不已。
笑了好一会儿，张烨才转过头来，他一边弹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朝奇奇小声说道：“奇奇，咱们刚刚挖到了一个超级大的宝藏，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的喵？”奇奇尾巴左右甩着，说明她此刻也是激动不已。
“意味着，咱们以后得守好这超级宝藏，决不能让别人抢走了！”张烨咧嘴笑道，声音低沉，好似压抑着无比的激动。
白没有听清两人在说什么悄悄话，但她觉得两人怪怪的。
是从看到她的脸开始的。
于是她有些踌躇，小手揉捏着，最后她走到张烨身后，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
张烨转身看向她，脸上满是笑意。
但白没看到，因为她此时正低着头，显得有些失落。
“我……我不好看，你别介意……”
“我不会把脸露出来的……”
闻言，张烨顿时就知道她误会了。
这个女孩的自卑，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张脸，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旦她将这张脸显露出来，那整个海都都得为之疯狂。
如果这丫头当初在曼娜莎面前露出真容，那该自卑的就是曼娜莎了。
不过随后就应该是曼娜莎那更为恶劣的嫉妒和霸凌，所以张烨很庆幸，这丫头将自己保护得很好。
听着她充斥着自卑和不安的话语，张烨缓缓俯下身，大手抚上了她的头发，轻轻揉了揉。
她微微一颤，嘴里的话语戛然而止。
“把头抬起来。”
白闻言，乖乖抬起头。
这次，张烨没有依赖风，而是主动拨开了她的头发。
那张宛若天使般的无暇小脸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不，还是有瑕疵的。
她的鼻梁上，有一道伤疤，好似锋利的东西划过她的鼻梁留下的，很浅很浅，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在一位以伤痕为勋章的佣兵看来，那不叫瑕疵，那叫点睛之笔。
看着她呆呆的表情，张烨笑得无比灿烂。
他的手指穿过她鬓角的发丝，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
指尖传来果冻般的柔软触感。
“笨丫头，你很好看。”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蘑菇！”
说着，张烨便哈哈一笑，转身朝屋里走去。
“走吧，吃饭去，我已经闻到饭菜香了！”
白看着他的背影，而后讷讷地摸了摸被张烨捏过的地方。
“我不是蘑菇……”
声音很小，张烨没听见。
“愣着干啥，伦拉奶奶喊吃饭了。”张烨声音传来。
白连忙回过神来，跟上他的脚步。
那张重新藏在头发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温和的笑意。
而张烨也没有发现，隐藏在栗色短发下的，一根白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