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仰望着他环视四周的脸庞:“你若想我安心此刻便松开手,如果你因我丢了性命,就算我活下来一样生不如死,那又何必两人一起赴死,你帮我好好照顾玄歌,我此生已经感激不尽……”
“谁说会死,我们两个都不会死,玄歌你自己去照顾,你要是敢放手,玄非鱼,我就杀了连天山所有的人为你陪葬,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做到……撄”
他对我咆哮着,一边还要兼顾不断晃悠的树枝,愤怒的眼神却莫名让我心安,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做,但是我却莫名其妙的想要相信他一次。
传来的嘤嘤呢喃打破我的回忆,他青紫的嘴唇裂开几道干涸的裂痕,即使身旁燃着烈火,还是忍不住颤抖的身体,我走近将他拥紧。
“水?水?……”
放下他,走到洞口捧了一把白雪,他就着我的手吃了两口,皱皱眉推开:“好冷……偿”
我弃了雪又重新拥紧他,发热导致他的身体不断抽搐,他不愿吃冰冷的雪,而我现在也无力再去河边取水。
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如若一直没有补给的食物充饥,只怕很难熬到天亮。
况且外面冰天雪地,万一再有什么闪失,我俩势必都会丢掉性命,看看手腕,再看看短刃,我终于下了一个决心。
当刀子划开手腕的一刹那我感觉的并非疼痛,毫不犹豫的要将自己的血液注入他的身体当中。
从今往后是不是真的就难再理清我与他之间的纠葛,他贪婪的吮吸我腕上的鲜血,沾红的唇瓣分外妖娆,至此他的身体有了我的血液,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中间他有片刻的停顿,抬着迷离的双眼注视我,接着便昏睡过去。
尽管体力严重透支加上身负剑伤又流失大量血液,我还是强打着精神不敢睡去。
看着他逐渐缓解的气色终于放松的喘口气,借着火堆的光亮包扎好手腕的伤口,当柴火烧尽我便靠在他身边沉沉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轻轻推我,我努力的睁开眼,洞口射进一缕阳光,眼前放大的是易千绝紧张的面孔。
我轻轻挪下身体,不自觉嘤咛了一声:“天亮了吗?你感觉怎么样了?”
他扶我坐起来:“我很好,身体感觉很轻松,昨天我受伤了吗?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我有些纳闷的仔仔细细从上到下观察他一番:“是啊,掉入河水的时候你的身体受了强烈撞击,昨晚一直昏迷不醒,想必是伤到了五脏六腑,可是怎么会这么快复原?”
听了我的话他也是一脸迷茫:“照你所说我应该伤的很重,能这么快康复确实很神奇,不过我们都没事就好,你在这里休息一下,看样子你比我伤的严重,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出路,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我伸手拉住他:“带我一起去吧,此处是何地方我们尚且不知,一旦再走散就麻烦了。”
他一下子注意到我手腕上缠着的布条,还隐隐透着殷红色的血迹。
“你的手怎么了?昨天刮伤了吗?我怎么都不记得了?”
我瞬间抽回手,不太自然的说道:“大概掉落的时候刮到了树枝,没什么大碍,你不用紧张。”
他不言语紧紧盯着我的脸看,我越发显得局促不安,他一下拽住我的手,用力将布条撕掉。
鲁莽的动作触疼了我的伤口,我轻轻哼叫一声,皱起眉头,当刀刃划伤的口子跌入他的眼帘,他苍白了脸,举着我的手问向我:“你喂我喝了你的血?”
我抽回手腕,用布条继续包扎,却不敢再抬眼看他:“别大惊小怪的,你为了救我差点连命都没了,这点血我还要再吝啬吗?”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被他重重拥入怀中:“你是傻子吗?本来就受伤还流了这么多血,即便你将我救回来,若你再出什么事,我又如何独活。”
我安心的靠在他微暖带着淡淡龙涎香的怀里,不知何时他已慢慢将我满是创伤的心渐渐打开。
悬崖上南宫彧的一剑彻底覆灭了我的幻想,于他的百般纠缠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重创中结痂。
即便不去碰触亦是忘不掉的曾经鲜血直流,此时我已然没有力气再做挣扎伪装。
我甚至不愿再去顾虑玄歌对他的万种深情,我自私的利用他对我的一往情深可耻的抚平心中伤痛,他却一句都不曾问过我与南宫彧之间的种种纠缠。
如果我们能逃出生天,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摒弃心中执念与他携手天涯,可是谁又能知道将来的事情,不是吗?
那么我又为何一再的担忧前路,只当此时便是最好的时刻吧。
他终于贪恋的将我轻轻推开:“听话,在这里等着,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所以你的身体从今往后由我说了算,我去外面看看,不会走远。”
我噙着笑对他点点头,他豁然明媚深深看我一眼,便起身走出山洞。
等了许久不见他回来,越等我就越焦急,勉强支撑着站起来,缓缓的向洞外走去。
雪下了厚厚一层,我顺着他的脚印一步一步艰难前行,不一会我便见他如雕塑般背对我在前方站立,我有些讶异便挪着步子向他靠近。
当我看见面前望不到头的红色花海,我简直傻了眼,皑皑白雪之上长满了漫无边际的没有叶子的红色花朵。
如火,如血,如荼,我和易千绝并肩站在如血色染就的花海之间,抬眼看见的是淡蓝色的天空,脚下踩着的是纯洁不带一丝杂色的白雪。
白的雪蓝的天和这片刺眼的红色辉映着,诡异的壮观,沉重的震撼,红花散发着奇异的香气又似乎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血腥。
我懵然的转着身子观望,突然如大悟般惊叫:“莫非这就是彼岸花?……难道我们死了,到了九泉忘川?”
我的声音带着强烈的颤抖,他轻轻牵起我的手:“是彼岸花没错,可是我们并没有死。”
他的声音虽未有紧张震惊却也是难以置信的缥缈无依。
我们顺着彼岸花一路慢行,我竟连身上的伤口都察觉不出疼痛,彼岸花的一侧有一条既宽且长的河流。
河水怒吼奔腾,想必我们昨天就是掉在这条河里,难怪数九寒冬河水都未曾上冻。
我越发觉得这已不是人间,用力的在他手上掐了一把,他反倒带着笑意侧过头看我:“很疼!”
我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又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确实疼痛,他不禁笑出声来:“我都说了我们没死,别再掐了,你看你把自己脸都掐红了。”
我任他拉着我的手继续前行:“不是黄泉路为什么看到这么多的彼岸花?我还记得你给我讲的那个故事,这条河也许就是忘川河,大冷天的都不上冻。”
“不过是个传说你还念念不忘了,即便真是阴朝地府有我陪着你你陪着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我嗔怪的瞪他一眼:“我还没活够呢。”
他注视我良久:“那昨日怎么那么有勇气从万丈悬崖上往下跳。”
他说到了我的痛处,我只得闭了嘴不知怎么回他。
“想必那个人伤你伤到生无可恋都不想苟活人世的程度了,你的惊天之举很好的诠释了你对他的感情……看你跳下去的一瞬间我感觉心都撕裂了,我并不是因为怕你死,反正这辈子我都生死相随了,我是心痛你这样浓烈的爱意不是为我,我这么努力也不过只想你能回头看看,我想失去我你再也无法找到一个比我更爱你的人了……”
这是他第一次说爱这个字,我一直以为我对玄璃对南宫彧的感情也只是懵懂的喜欢,从来不敢以爱为名义。
一个能真正做到生死相随的人想必是真的爱了,而这份爱却让我步履沉重。
即便是在他以生命相护的现在我仍难以拿同等的感情回报,命运就是如此的可笑,不论先来后到,不论幸福快乐,爱便爱了,即使遍体鳞伤,即便痛心疾首也要义无反顾。
“不用有负担,你对他的感情我早就心知肚明,如果能撂开手我也早就放弃了,我会一直等,等到我没有能力再去做什么为止,我会送你回到他身边看着你幸福下去,只是现在我还不能放手……”
眼前的彼岸花鲜艳嗜血,像是指引地狱中人忘记前尘走向新生,我亦步亦趋。
“也许这辈子我都不能给予你想要的。”
“我不在乎……”
“也许最后我会让你伤心难过。”
“我不介意……”
“也许有一天你会恨我入骨想手刃于我。”
“我不可能……”
“那……那我会尝试和你慢慢走下去……”
“我……”
最后一句话我说的极其小声,他本能的想回应下去,可突然停住了脚步,一直看向眼前大片的艳红:“你……你刚刚的话再重复一遍,我没听清!”
我笑着甩开他的手:“刚刚我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