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曦音闻言神色立刻严肃起来。
她此前便有猜想,忙将章元彦前后两次不同的态度说了。
“那位章大人起先拼死阻拦,后来秦善与常鹰带着人过去,他却敞开粮仓大门任由索取。”卫曦音轻敲着手指,“依孙女来看,答案应该在那龚六郎身上。”
卫暨身居高位多年,有常人不能企及的敏锐目光,他颔首道:“龚六郎是祁川龚氏的人,与翼州军捆绑在一起,这对祁川龚氏来讲,并不是什么好事。”
再者……
卫曦音明白祖父的意思,接着话往下说,“再者翼州粮仓乃国之重地,粮仓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即便现在怪物横行,但里面的粮食堆积如山,他们不愁吃喝,完全没必要跑来求援。”
龚六郎在信上说,是因为营千总染病,导致翼州军只余不到百人,才请求清河卫氏救援粮仓。
但这怎么也说不过去,既然翼州军伤亡惨重,那为何不直接前往广平找龚刺史求援,反而求援清河卫氏?
就算是因为距离较远、外面丧尸横行等问题,但他们毕竟属于朝廷军队,这个朝代的人们阶级分明,不是谁都有卫曦音这样大的胆子,敢直接无视朝廷。
总得来讲,翼州军完全没有投靠清河卫氏的必要。
按照朝廷制度,避免官员与本家勾结,为官者通通调入外地任职,这也是为什么整个翼州境内,没有清河卫氏族人任官的原因。
祁川位于司州,离此地相隔千里,龚六郎现在想要回去根本不可能,最好的办法是想方设法前往广平,与族叔抱团。
而不是搭上粮草,选择求援其余世家。
要知道那么多的粮食,现在到处缺粮,清河卫氏要是胆子大些,完全可以私下挪为己用,又或者以次充好不被朝廷发现,龚六郎不会不知道这些。
“天上没有无缘无故掉下的馅饼。”卫暨疲惫地闭上眼,他心底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怕是翼州军与祁川龚氏,是另有事相求啊。”
卫曦音见祖父精神不振,怕他思虑过重,忙安慰道:“祖父不必为此费神,如今他们人在坞堡里,孙女出手试一试那龚六郎便知。”
不管他们是什么目的,她都不可能放过粮仓的那些粮食,那可是二十万石的粮食,足够族里食用好几年。
有了那些粮食,在之后的几年期间,他们总会找到解决日后温饱的办法。
提到龚六郎,卫暨却忽然想起一事,抬头轻轻瞥了孙女一眼,“你可知,此前你母亲一直在为你挑选夫婿,那龚六郎在你母亲的备选佳婿名单里。”
卫曦音:“………”她还真不知道!
一听到龚六郎这个名字,脑海里立刻闪过他被人捆住,鼻青脸肿格外狼狈的模样。
初次见面,印象已定,就那张猪头脸,实在生不出来其他心思。
好在卫暨马上话锋一转,“不过当时便被我驳回。”
卫曦音闻言松了口气。
“那龚六郎虽是龚家嫡系,但哪里配得上我孙女。”卫暨满脸嫌弃。
其实早在几年前,家里就在为卫曦音的婚事操心,但选来选去卫暨都不太满意。
在他看来,自家孙女比那些郎君不知优秀多少倍,岂能山鸡配凤凰。
卫暨私下因这事训斥过儿子好几次,也正因此,卫明纶虽是卫曦音父亲,却不敢在她的婚事上做主。
当初卫明纶得知父亲辞官离京,又知晓女儿的婚事不能耽误,才让她带着常鹰跟着回去。
在卫明纶看来,反正父亲怎么都不满意,那就让女儿随着一同回乡,让他们祖孙女二人自己慢慢挑去。
卫曦音感到有些无语,只得吐露心声,闷声道:“孙女还不想嫁人,如今族里需要孙女,祖父身边也离不得人。”
卫暨闻言轻哼一声,“你就算想嫁,这会儿我上哪给你挑去?”
卫曦音顿时噎住,差点一口气缓不上来。
这时,吴伯端着药回来,身后的下人提着餐食,是刚从公厨拿回来的,热腾腾地冒着热气。
卫暨见此挥了挥手,“行了,你先去用膳吧。”
卫曦音憋着一口气离开。
前世因父母离异,童年过得十分不幸,她早就打算做个不婚不育一族,之后出生在这个朝代,也一直对婚姻大事十分抗拒。
如今这世道犹如末日来临,父母、兄长不在身边,祖父的身体衰弱,弟弟又天生愚笨实在令人操心,还有这么一大群族人……
她哪里放心得下。
…………
就在坞堡的卫氏一族忙着抵御严寒时,外面的情况却是一再恶化。
丧尸病毒席卷整片大陆。
暴雪袭击,十几日未停。
不少百姓躲过病毒,却没有挺过严冬,缺衣少食,极度恶劣的环境下,随处可见的怪物,昏暗的屋子里冻僵的尸身,四处都充斥着绝望。
并州,定襄郡。
整座城池,宛如一座巨大而封闭的蛊场。
城内密密麻麻的丧尸,人头攒动,在街道上摇摇晃晃地走着,偶有动静传出,怪物齐刷刷地回头,朝着发声源涌动,行走速度似乎已经趋于常人。
卫夕瑶颤抖着拿起武器,面前被捆住的怪物露出锋利的牙齿,兴奋地朝着她张牙舞爪,那熟悉的面孔,曾是她至亲之人。
她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手里的武器举起又放下,神情痛苦,“董叔……我真的做不到。”
眼前的怪物发出的一阵又一阵的躁动,引得附近的丧尸渐渐朝着靠拢。
被唤作‘董叔’的男人,蓬头垢面,胡子拉碴,样子实在有些不修边幅。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盯着屋外,确认那些怪物进不来,才冷冷地道:“只给你一刻钟,解决掉这只怪物,我才会带你们走。”
“为什么非要逼我……”卫夕瑶忍不住的全身颤抖,祈求道,“董叔,换一只行吗?我真的下不了手。”
眼前这只怪物,是她曾最敬重的兄长,为了保护她与年幼的侄儿逃到这里,兄长才不幸被怪物咬伤。
亲人离世,音容犹在,无法入土为安,落叶归根,已是心中抱憾。
董之尧不为所动,神色淡淡,“你连这都下不了手,我又如何敢带着你和一个孩子突围出城?”
他提醒道:“或许你可以继续磨蹭下去,磨蹭到你那侄儿醒来。”
卫夕瑶身躯一僵,一时间难以抑制,她将手里的尖刀高高举起,闭着眼狠下心来,将尖刀直直刺进怪物的脑袋里。
凉州,武威郡城外。
破风声响起,威力巨大的弩箭袭来,直接射穿了两只丧尸的脑袋。
卫明渊神色沉毅地收起弓弩,指挥着残存士兵撤退。
处处蓬蒿遍,归人掩泪看。
凉州本是苦寒之地,镇守边塞,孤寂与荒凉。
营地被怪物攻破,卫明渊只得带着幸存士兵且战且退,沿途尸横遍野,时不时能瞧见被积雪掩埋的碎肉与断肢。
景象犹如人间炼狱。
随着天气愈发恶劣,那些怪物愈发强壮,他们的处境也更加艰难。
卫明渊不得不率领余下士兵,离开边塞,寻找一处安全之所,度过这比以往还要冷冽的冬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