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初冬难得的晴日，淡蓝色的天空辽阔高原，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如一把锋利的刀，刺破了清晨的雾霭，照亮了尚还苍翠的枝头。
阳光不炽热，但却是温暖而和煦的，落在高矮不一、错落有致的房屋上。
盘点完仓库药材，并且把百眼柜中缺的药材都补上的姜柚打开了保宁堂的大门。
门刚一打开，冷风就灌了进来，空气中还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那是独属于初冬的味道，带着一种清新的冷峻。
姜柚现在已经是能够独自出诊的医生了，而且名气不小，所以有的时候，她晚上也会留在保宁堂内接急诊。
不过次数不多，一个月也就两三次而已，用曹大夫的话来说就是，毕竟近来世道乱，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还是比较危险的。
当时一听这话，系统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开水壶般的爆笑。
002：“……你笑得小声一点！”
姜柚没有拒绝曹大夫的关心，闻家规矩多，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一个小寡妇，还是要注意一些的，当然，这是她对其他人的说法。
她主要是为了尽快找到剩下两个方位的黄符。
当然，要是遇上意外的话，她还是会主动留下来帮忙的。
比如说昨日，姜柚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送来了一个中风的病人，突然中风的病人是不能随意搬动的，也不可摇晃其头部，这样会加速微血管的破裂。
但是寻常人很少知道这些知识，所以那个病人送来的时候，早已是口歪眼斜，陷入了深度昏迷中。
因为姜柚的针灸手法是最好的，所以她便留了下来抢救病人，一直忙碌到凌晨一点多，病人才脱离危险。
她又在旁边守了一个多小时，确定病人已经完全没事以后，这才去休息。
担心她不方便，曹大夫特地在后院给她准备了一个单独的小房间，她留守坐诊的时候可以在这里休息。
“喵。”
狸花猫猫闻钦迈着小猫步，一直忙前忙后地跟在姜柚身后，她点药材的时候，他就蹲在旁边帮忙计数。
如果药材还剩十五份，他就喵一声，停顿一下，再喵五声，办法都是猫猫想出来的。
其实姜柚自己就能记住，但是有这么一只可爱的小猫猫在旁边帮忙，就算记住了也要装作记不住的样子。
偶尔她就会皱着眉头，故作沉思状，自言自语地念道：“刚才看的党参是还剩多少来着？”
猫猫闻钦立刻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凑上来，朝她喵了两声，停顿一下，再喵七声——党参一共还剩二十七份。
这时候，姜柚就会一脸惊喜地着他，放软了声音，崇拜地说道，：“哇，你真厉害！居然连这个都记住了，这真是太好了，我不用重新去点一遍了。”
猫猫自信地挺起了胸膛。
002看得一愣一愣的，感叹道：“完了呀，这是完全被拿捏了呀。”
这爱人放软声音一说话，主神大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早就被拿捏得彻底了。”系统见怪不怪，一脸严肃的科普道：“科学研究表明，正如人类喜欢小动物萌萌的叫声，小动物也喜欢人类的夹子音，更别说还是爱人在对自己撒娇了。”
002略一思索，觉得新手统说的居然还挺有道理的。
把门打开之后，姜柚把昨夜搬进来的花都搬了出去，什么金盏菊、紫荆花，铁线莲等等，这些花都是曹大夫养的，晚上更深露重，需要把他们搬进屋内，白日又要把他们搬出去。
她跑了好几趟，闻钦一直不厌其烦地跟在后面，像条小尾巴似的。
把花盆一一摆好后，姜柚拿了一把剪刀出来，把紫荆花生长过长的枝条剪短，把长势较弱的枝条和枯叶都剪掉，避免流失多余的养分。
周围的店铺也一一开张了，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声吆喝着推销自己的商品，吸引着路人的目光，平江路渐渐变得热闹了起来。
闻钦蹲在旁边守着，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感受到一道窥探的视线，立刻警醒地转头看了过去。
却只看到一道身影闪了过去。
姜柚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这几天一直都有人偷偷摸摸地在监视她。
*
王麻子是个游荡在苏州城的街头巷尾的小混混，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没什么大本事，只能给人跑跑腿，或者打架的时候充个数这样子，挣点零碎的钱花花。
他这个人向来猥琐，而且对苏州城内的大街小巷都很熟，腿脚很快，打不过的时候跑得比谁都要快。
不过他运气还算不错，跟过几个大哥，倒是认识了一些朋友。
近来在某个朋友的介绍下，王麻子认了个姓姜的兄弟，名字叫做姜耀祖。
其实这人跟他一样，没什么本事，但手里有钱，出手还挺大方的，身边自然而然地就跟了一群朋友。
大家怎么着都不会跟钱过不去的，看在钱的面子上，都乐意捧着他，给他个面子。
王麻子有心想讨好姜耀祖，让他从指缝间露点好处给自己。
正巧前两天，一个自称是姜耀祖姐姐的人来找姜耀祖，她说她被人欺负了，让姜耀祖帮她出出气。
“那姜如意还真以为自己是闻家的大少奶奶了，不过是个克夫的寡妇，居然敢在我面前耍威风！姜耀祖，我不管，你得想办法给我出出气！”
姜贞吉一脸不忿地跺了跺脚，牙都快咬碎了，那天要不是她娘拉着她，她非得上去给姜如意几耳光不可！
她转身指着陈氏，不满地说道：“娘，你当时为什么要拦着我？你不会觉得姜如意现在是闻家的大少奶奶，所以怕了吧？”
陈氏差点气笑了，用食指狠狠地戳了戳她的脑袋，骂道：“放你娘的屁，我能怕她？你有没有脑子，当时你没看到那姓曹的和闻家的少爷都在那儿吗？你还想扇姜如意耳光，你没被扇耳光都算不错了。”
她这女儿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看得她生气！
陈氏下手很狠，姜贞吉的额头都被戳出了红印子，她只能抱着脑袋往旁边躲，有些生气地说道：“好了，我知道，你别总是动手！”
小时候打她就算了，她现在都长大了，跟以前也一点都不一样了，凭什么还要打她！
姜耀祖舒舒服服地瘫在椅子上，一点坐相都没有，他的身形庞大而宽厚，腰围如同一个水桶，肥肉紧紧的围绕在腹部，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饱食无忧。
他的小眼睛藏在肥肉里，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大拇指和食指按在一起搓了搓，朝姜贞吉示意道：“帮你出气？好啊，不过嘛，你总得给我点什么好处吧？”
一听这话，姜贞吉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指着他骂了一句：“姜耀祖！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呢？我可是你亲姐姐！”
姜耀祖不在意地掏了掏耳朵，俗话说得好，亲兄弟都得明算账，亲姐姐又怎样？算得了什么！
姜贞吉被他无所谓的态度气到了，尖叫道：“娘你看看他！他亲姐姐让人欺负了，让他帮我出出气，他居然让我给他钱？”
“行了。”陈氏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骄傲地说道：“耀祖可是咱家最聪明的人，他说得没错，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好好跟他学学，这样以后才不会吃亏。”
姜耀祖得瑟的说道：“那是。”
“行，要好处是吧。”听见这话，姜贞吉的脸色变得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从自己的钱包里抓出几枚银元，负气地砸到了姜耀祖身上，尖锐的声音都在颤抖：“这些都给你，赶紧去帮我出气！”
她用的力气很大，其中一枚银元猛地砸到了姜耀祖的眼角，痛得他骂了一句脏话，那一块立刻就发红了。
陈氏看得心疼不已：“姜贞吉，你胆子肥了，居然连弟弟都敢打了！”
话音未落，姜耀祖的眼睛立刻就鼓了起来，攥紧拳头，气冲冲地站起身，肥胖的身子跟座小山似的。
姜贞吉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后退几步，强撑着说道：“姜耀祖，你可没少花我的钱，别想在我面前耍威风！”
说完，她就跟逃命似地转身往外跑。
见姜耀祖要追上去，陈氏连忙伸手去拉他，不过她的个头太矮，被冲劲带往前，一个收势不及，猛地跌了个跟头。
“哎哟喂！”
陈氏的嘴里发出一声哀叫，手颤巍巍地扶上了腰，这一下把她的腰给闪着了，疼得不行。
姜耀祖也没关心她，还要不管不顾地追出去，陈氏连忙忍着疼喊道：“耀祖，你可不能打你姐姐啊！咱们现在这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可都是靠你姐姐啊！”
看着暴怒的儿子，她犹豫了一下，大声叮嘱道：“要打……也不能打脸啊！你要记住了！”
漂亮的脸蛋还有用呢，可不能打伤了。
姜耀祖的脚步顿了一下，显然是听进去了。
姜耀祖把姜贞吉狠狠打了一顿后才消气，转头找了几个社会上的朋友帮忙，王麻子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王麻子一听，机会这不就来了吗？办好了可是有赏的，几个兄弟立刻就自告奋勇去帮忙教训姜柚。
他们还有幸见到了姜耀祖的姐姐，长得这么漂亮，穿着打扮就跟那些留过洋的小姐一样，看人的时候，眼睛就像有钩子似的，说话也娇娇柔柔的，就算不是为了赏钱，他们也愿意帮她出出气。
他们都是出来混的，自然不是什么善茬，决定先打探好那个人的消息，然后再找机会把人绑走，好好教训一顿，帮姜耀祖的姐姐出一口恶气。
姜耀祖的姐姐也说了，欺负她的人对她不尊重，最好是能打断那人的胳膊和腿，要是能在脸上划几道就更好了。
只不过王麻子没想到的是，他们要教训的居然是个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甚至比姜耀祖他姐姐还漂亮，往那一站，跟个仙女似的。
教训肯定是很有教训的，不过可以换个法子嘛，
王麻子摸了摸下巴，笑得猥琐。
这时，见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的姜柚看过来，王麻子灵活地把脖子往后一缩，转身跑开了。
*
傍晚，天色犹如一幅美丽的油画，充满了丰富的色彩和深浅不一的色调。
从明亮的蔚蓝慢慢转变为深邃的靛蓝，这种蓝色与地平线附近的昏暗形成鲜明对比，给人一种深远而神秘的感觉，而且在天空的中央，阳光的金色和橙色渐渐与蓝色的天空分离开来，形成一道宽阔的光带，这道光带穿越整个天空，让人仿佛感觉到了白天的结束和夜晚的来临。
临时来了两个病人，等姜柚忙完已经是接近晚上八点了，今日闻承学校有事，本来闻霆去上海之前派了司机和车接送她，不过司机家里忽然有急事，姜柚便让他别等了。
司机有些着急，仍是恭敬地说道：“大少奶奶，我联系人来接您，您一定要稍等一会儿。”
姜柚没打算让他为难，点了点头，既然要等，她打算先把门外那些花先搬进来。
刚走出保宁堂，她就感觉到了一股令她很不舒服的视线。
姜柚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只见不远处的梧桐树后，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男人，正朝这边探头探脑的偷看。
那人身材矮小且肥胖，像是冬天里的土豆，又圆又臃肿，他脸上布满了褐色的斑点，五官犹如被揉皱的纸团，眼睛小而深陷，鼻子大而圆。
那人的目光落在姜柚身上，眼神油腻且猥琐，脸庞带着一种阴险的表情，十分令人厌恶。
闻钦从姜柚怀里跳下来，四只爪子轻巧地踩在地上，身上的毛有些炸开，这个人的眼神……他想把这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王麻子以为自己没被发现，激动地转身跑开了，他准备去叫其他人，跟了几天了，这女人终于落单了！
闻钦转头朝姜柚“喵”了一声，然后跟在王麻子身后，四条腿跑得飞快，跑着跑着，一道黑色的狰狞雾气就从狸花猫猫身上扑了出来，罩在这华灯初上的平江路上，犹如一片阴森凶戾的阴影。
“闻……小满！”
狸花猫停下脚步，看着黑雾，琥珀色的眼睛懵懂地眨了眨，那个在它被欺负时帮它打架，在它挨饿时给它东西吃的两脚兽又离开了。
它转身看向姜柚，“喵喵喵”地跑回来，黏到她脚边蹭了蹭。
曹书仰刚走出来，怀里就被塞了一只软乎乎的狸花猫，姜柚说了一句“书仰，你看着满满，我出去一下”就匆匆离开了。
得看着点，免得闻钦把人弄死了。
曹书仰一脸懵逼地低头，跟一双琥珀色的圆眼睛对视了一眼，下意识地绷紧了脊背。
“喵喵。”
狸花猫满满软软地叫了一声，主动在曹书仰怀里打了一个滚。
曹书仰：！！！
心脏受到了暴击的他试探性地伸出手，把他心心念念的猫从头到尾rua了个彻底，满满全身的毛都乱了，却一点不生气，乖顺地趴在他怀里，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曹书仰掐了自己一把，不疼！
他好像看到西洋人所说的天堂了！